在靳主心裡,潛意識覺得魏邑會固守那一畝三分地,開足馬力,竭儘所能的招兵買馬,等著他到來。
然後雙方all,決一死戰。
他認為這是一種不必言說的默契。
可哪知道純粹是自作多情了。
難怪人家會背叛他,一起相處了這麼久,其實一點都沒有讀懂人家,換誰誰不跑路?
事實證明這對上下級曾經不過是同床異夢,沒有任何默契可言,就在靳主舉行最後一次誓師大會的時候,噩耗或者說戰報火急火燎的傳來。
十多個地區同時拉起了警報,遭遇武裝襲擊,形勢險急,岌岌可危。
豎子敢爾!
靳主怒急攻心,在全軍麵前差點一口氣背過去,草草結束了誓師大會,高層聚集聚義堂。
叛軍居然主動發起了進攻,這不僅僅隻是一種挑釁,更是一種侮辱。
同時。
也打亂了他的通盤計劃。
“形勢有變,魏邑大舉來犯,襲擊了我們多個地區,怎麼處理?”
靳主鷹視狼顧,想把案板拍碎。
他的嗅覺還是相當敏銳的,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叛軍的策略改變,對他而言將會是棘手的大麻煩。
這將代表他會喪失一舉將魏邑消滅的機會,可能會被拖入無休止的漩渦中去。
就好比打地鼠。
撲滅了一個地方,又會從另一個地方冒出來,想想就頭痛難忍。
將領們麵麵相覷,措手不及。
“友軍已經出發了,我們要趕緊作出調整。”
聯合軍先一步開拔,按照既定計劃朝戰略地區進發,可現在顯然計劃有變。
“將軍,我覺得這是魏邑心虛的表現,他知道實力不濟,所以不想坐以待斃,於是想打亂我們的陣腳,我建議不要理會,繼續按照原定計劃,直搗賊巢。”
一名旅長建議道。
“不行,誰知道魏邑還在不在那裡。將軍,我認為這並不是煙霧彈,魏邑很可能是打算和我們打持久戰和消耗戰,如果我們不予理會,任憑他在我們的地盤上肆虐,後果會很嚴重。”
“但是這麼多地方,怎麼管?如果我們被魏邑牽著鼻子走,正好就中了他的詭計!”
“不管?難道等他到處點火,或者直接殺到海光來?你是不是魏邑安插的間諜?!”
“放你媽屁!我看你才像!配合魏邑想要擾亂軍心!”
潘多拉魔盒已經被打開。
巴圖魯臨陣倒戈並不是一場孤立事件,造成了持續而廣泛的影響,在同盟軍內部植入了懷疑的種子,可以說從根本上,動搖了同盟軍的根基。
如果彼此不再信任,時刻保持懷疑,一個團隊怎麼可能強大。
同時。
這也是靳主內心最深的傷疤。
他知道這種不信任會產生什麼弊端,可是他無力改變。
解鈴還須係鈴人。
想要粘補同盟軍劣痕,讓同盟軍重新回歸團結,惟一的辦法隻能借魏邑的項上人頭一用。
“啪。”
靳主重重拍了下桌案,這才製止了喧嚷的爭吵。
“穆綸,你有什麼想法。”
不提其他人。
巴圖魯埋下的種子,何嘗又放過了他。
這麼多部將當中,眼下他能充分信任的隻有一直以來矜矜業業的大總管了。
穆綸稍作思量,然後才穩健的開口。
“魏邑詭計多端,假如放任不管,不排除他真的有可能趁著我們大軍出動的時候趁虛而入。將軍,我認為我們應該調整戰略。”
靳主麵沉如水,不顯聲色。
“繼續說。”
穆綸跨步出列,走向聚義堂中央的巨大沙盤。
“如果不出所料,魏邑的目的是為了引蛇出洞,讓我們為了救火疲於奔命,這麼多地方同時吹響警報,說明魏邑大規模的進行了分兵,多線並進,故意渲染聲勢的同時,也是為了讓我們摸不著他的主力部隊。”
靳主若有所思的默默點頭,顯然對大管家的分析頗為認可。
多虧他提醒在前,對方也確實言行計從,這段時間對於軍事理論的研究初見成效啊。
“所以現在到了該取舍的時候了。”
穆綸拿起沙盤邊的指揮棒,一邊說一邊示意。
“想要破解魏邑的陰謀,我認為最佳的解法,就是暫時先放棄鬚南道一帶。”
此話一出。
滿堂皆驚。
議論聲四起。
順帶著瞧著這位大總管的眼神,也變得古怪起來。
莫非大總管也是……
同盟軍內部的不信任看來實在是太嚴重了,嚴重到了瀕臨散架的邊緣。
居然連穆綸都開始遭受懷疑。
“放棄鬚南道?”
靳主都大吃一驚。
鬚南道可是相當大一塊地區,占據了同盟軍目前地盤的四分之一左右,沒法用不疼不癢進行安慰。
穆綸臉色沉靜,指揮棒在沙盤上空劃動,不慌不忙的解釋道:“隻是暫時放棄。魏邑就像病毒,並且是極具傳染性的病毒,對付病毒最好的辦法,首先是阻止它的傳播擴散。放棄鬚南道後,隻要我們守住這兩個天然隘口,就掐死了魏邑進行向我們滲透的通道。他會被限製在鬚南道,然後我們就可以徐徐圖之,一點點將他消滅。”
所有的質疑演化為若有所思。
或許這些軍頭們沒多高的文化,但還是聽得懂穆綸的解釋。
誰都有得病的經曆。
並且因為環境原因,常年和原始生態打交道,被毒蟲毒蛇叮咬是常有的事。
譬如假如手指頭被咬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中毒的手指頭周遭給綁起來,阻止血液流通,然後再把毒血一點點的吸出來。
大總管講的應該就是這個道理。
而現在鬚南道就是被咬的手指頭,或者說手掌,病毒正在到處流竄。
想阻止毒素蔓延,造成更大的傷害,就得把手腕綁起來,而東邊的西風嶺與西邊的臥龍崗這兩處天然形成的隘口,就是手腕部位。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向沙盤,不自覺點頭,對穆綸刮目相看。
負責軍需的大總管,居然有如此敏銳的戰略洞察力?
天不亡我同盟軍啊。
誰說滿堂文武隻有一個魏邑能登大雅之堂?
穆綸的講解精練生動,部將們能聽懂,更彆提靳主了。
他盯著沙盤,眉頭緊而複鬆。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不對。
失語了。
不是自己想出來的難道還有人出謀劃策不成?
要知道這是才傳回來的情報。
他都才剛剛得到消息。
魏邑轉守為攻的確讓人措手不及,但穆綸臨場想出的方針,確實直插要害,給魏邑編製了一個更大的羅網。
很高超的以退為進。
光靠啃書應該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莫非自己以前忽視了,這位看似軍事方麵疲軟薄弱的大管家其實是一位戰爭天才?
“這是我個人拙見,如果將軍覺得哪裡不對,請將軍指正。”
穆綸這個人缺點有一個,但優點有很多。
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