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雲很碎,像海風卷起來的浪,一簇簇地向前趕著。陽光透過薄雲,追趕著一朵茉莉花。
茉莉花被風帶著,顫巍巍的不知道要去何處,最後在河灘上打了個旋,飄落在一個少年的鼻尖上。
少年五官精致,眉宇溫柔,隻是膚色略有些蒼白,像是常年沒有見過陽光。他的頭發被一根皮繩束著,乾枯得好像一把曬乾的野草。可當他眼睛睜開時,那雙明亮的黑瞳像閃耀的寶石一樣,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他周身的狼狽。
常念睫毛簇動,慢慢睜開眼睛,濃鬱的清香帶著溫柔的甜鑽進鼻子。他記得,媽媽有一瓶茉莉花味的香水,雖然過期很久,但她一直舍不得丟,那味道就和這個很像。
陽光很刺眼,茉莉花的味道很溫柔。常念忍著不適看了幾秒太陽,才稍稍偏過頭,伸手接住從鼻尖滑落的小花。
小花開的有些單薄,白色的花瓣努力向周圍伸展。他用手指捏了捏,軟軟的,有一點滑,在兩個手指撚過時,能感覺到花瓣的紋路。這種觸感太真實,讓他的神情都有一瞬的恍惚。
常念把花瓣拿近了想仔細看看,卻在手離眼睛還有十公分的距離時發現——他的手變了。原本的機械手,變成了與旁人無異的柔軟的手。
怎麼會?
將另一隻手也舉到麵前,果然也變了。常念用兩個手的食指彼此觸碰,溫熱而真實。有些不敢相信的咽了口唾沫,他想捋清發生了什麼。
之前在做什麼來著?哦,對!他離開了庇護所到地麵上執行任務。
上麵的命令是尋找失聯的高級維修師,而他的身份是先遣隊的隨隊醫生。這是常念第一次見到地麵上的世界,黃沙漫漫,一片荒蕪。如果說庇護所像禁錮人的牢籠,那地麵上便像絕望孤寂的煉獄。
陽光炙烤著黃沙,氤氳著的熱氣將太陽折射成扭曲的模樣。
他們的先遣隊一共六個人,在庇護所附近二十公裡的方位尋找整整一日,卻一直沒有發現高級維修師的身影。無奈,隻得去更遠的地方搜尋。在隊伍經過半人高的沙丘時,突然飛來一個黑色的鐵片,隊長反應極快,伸手去拉身邊的常念。可惜距離有些遠,隻有指尖微微的碰到了他的腰帶。
他是在黑色鐵片插入心臟後才發覺的,身為一名優秀的醫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個器官和每個血管的位置,鐵片刺破的地方正好是左心房。低頭看了一眼,那刺進去的深度絕對可以斷絕一個人所有的生機。
自己死了嗎?可現在是什麼情況?
常念茫然的活動著自己的雙手,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淡粉色的指腹上。指腹上一圈圈的紋路讓他覺得陌生,用唇瓣輕輕貼了一下,傳來了與身體其他部位一樣的體溫。
他正想用犬齒咬一下,看看這雙手是否也擁有痛覺,就發覺頭上的太陽被一個陰影遮住了。陰影帶著一股銳利的勁風快速向□□斜。同時,有幾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他的臉上。
嘭的一聲,煙塵四起,常念被嗆的咳嗽了兩聲,本能地看向右側。一頭喉管插著木棍的鹿在拚命掙紮,掙紮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最後,終是沒了力氣伸著蹄子閉上了眼睛。
常念下意識伸手去擦臉上的液體,放在眼前看,是紅色的。
他的手有點抖,這不僅是因為看到了血腥的場景,還因為他發現了,他所處的地方並不是自己生活的世界。
他這是在哪兒?
天堂嗎?
不!不!不!自己一個正經的華夏土著,就算靈魂飄走了也不該歸耶穌管。
那是天庭嗎?
常念回想一下自己二十多年的經曆,靠著父母的蔭庇生活在庇護所之中,未對社會有貢獻,也未曾對神靈有敬畏之心。就算死了,天上的公務員也不該有他的編製啊!
那他是穿了?穿哪兒了?穿了啥劇情?
他記得小時候隔壁老奶奶喜歡看一個很古老的電視劇,電視劇裡的女主,好像在皇家圍場被過來獵鹿的皇上射中,然後她就成了格格。
這劇情
不等他繼續想下去,就被聲音拉回了現實。
“沙沙”,是腳踏在沙土上的聲音。
或許是太過緊張,常念的整個身體唯有腦袋還能聽他使喚,他隻得就著躺著的姿勢轉了個頭,向著腳步聲的方向望去。
一雙草鞋包裹的大腳起碼有四十五碼,上麵古銅色的小腿肌肉均勻,線條流暢,估計要比自己的小腿還長上一寸。
單從這兩點常念就能判斷出,來的人身高至少也有一米九。
從小腿向上看,草!一種植物。
來人穿了一條十分野性的豹紋皮裙,並且隻穿了一條皮裙,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可真是坦坦蕩蕩,一覽無餘,驚為天人……
等等,豹紋皮裙?草鞋?
他又往上看去,雖然嘴不突,頭不扁,身上也沒有長毛,並且臉部輪廓硬朗特彆帥,但從他眼神中透露的野性和他全身唯一的遮擋物判斷這該不會是個原始人吧!!!
接下來的事情更證實了這一點。
那人瞥了他一眼後,走去了鹿的側麵。然後利落地折斷了插在鹿喉嚨上的木棍,再單手將鹿提到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