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百完全沒有害她的心思,她也可以在解剖異種的途中假裝頭暈,錯手用針尖擦破自己手腕——畢竟她已經在家裡的監控前展現過自己通宵研究後的差勁狀態。
總之無論過程如何,她今天都一定會被注射致盲類藥劑,視力受損。
這出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她的科研成果成天被一群人瓜分,那群一等公民們扒在她身上吸血,如果不給自己來點狠的,讓自己失去所謂的科研價值,那群人怎麼可能放她走?
這邊梁燃在思索後續發展,那邊爭論還在繼續。
林百是真的覺得自己無辜,做事合該論跡不論心,就算他真起了一點不好的念頭,但他也準備收手了,並且還幫梁燃摁了警鈴,讓她儘早接受了治療。
可他又確實舉報過梁燃,舉報原因裡還說了些惡劣的話,比如詛咒她快死什麼的,但很多人私底下都這麼說,梁燃應該也習慣了,這好像也不算什麼嚴重的事……所以他完全猜不出執法隊會怎麼處理他。
“我……”
林百囁嚅著看向嚴肅的女人,他提出了自己想了半天的解決辦法,“如果我願意支付治療費用呢?”
“這種試劑應該都有消解劑吧,梁燃她…她注射的量很少,不會真致盲的…”
執法者看向手術台邊的醫生,醫生關閉了頭頂的照明燈,彙報道:
“鉑爾粉晶體消解劑的原材料在重度汙染區,院內已經沒有儲備,就算有也不會用在三等公民身上。此外,注射量確實極少,還沒達到致盲量,但視力受影響是肯定的。”
“看她醒了後的反應吧,如果視力出現嚴重下降,我個人建議讓她離開實驗室。”
一邊說話,醫生一邊摘下了眼鏡,吐出的話極為冷酷,“畢竟解剖台上任何切割點的錯誤都會造成異種出現異常,任何一隻異種失去研究價值都是主城極大的損失。”
“麻煩你了,”執法者對著醫生點了下頭。
醫生再在這兒待著也沒什麼用了,所以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研究所。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梁燃知道該她醒了,於是緩緩睜開眼睛。
剛睜開雙眼,她就意識到自己視力確實下降了,眼前有些模糊,像是遮了層薄薄的紗。
如果硬要形容,大概就是一個視力20的人突然變成10,確實模糊了,但也比一般人要好,完全不影響生活,更不影響她看清異種的模樣。
雖然對自己的注射量有把握,但當梁燃確認這點後,還是在心裡鬆了口氣。
這種程度的視力受損在她的接受範圍內。
最重要的是,這種視力受損不是不可逆的,隻要找到消解劑的原材料,她的視力就會恢複如初。
注意到梁燃醒了,林百迅速跑到她麵前,舉起手指在她眼前晃:“你能看清這是幾嗎?”
梁燃點點頭。
林百猛地鬆了口氣,他剛要說話,執法者就拿起一個培養皿,遞到梁燃麵前:
“我需要確定你的視力受損情況,可以數清上麵有多少活血管嗎?”
梁燃抿了下唇,湊近了去瞧。
這個培養皿內裝著的是食人鯢骨椎的一小截,大多數血管已經壞死發黑,隻有少數十幾條血管還是鮮紅色的。
但那血管實在太細了,最細的蠶絲都比不上它那若隱若現的細度。梁燃費了點勁才數清,可她並沒有說話。
靜默了足足兩分鐘,她才亂說道:“十三條,是十三條嗎?”
林百瞬間屏住了呼吸,他驚慌地看向執法者,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如今研究員如此稀缺,每一個都受到主城額外的保護,從研究所特意從a級醫院叫來醫生就能看出來,即便梁燃隻是一個三等公民,研究所也願意去浪費一個一等公民的時間,讓她為梁燃看病。
而他現在讓梁燃的視力受損了。
誰都清楚,研究員可以身體欠佳,但絕對不能視力有礙,如今的梁燃已經很難再在解剖台前工作了。
林百雙腿一軟,竟哆嗦著癱在了地上。
但等了許久,他想象中狂風暴雨般的懲戒並沒有出現。
執法者歎了口氣,她把自己剛才放在桌上的手槍彆回腰帶,又正了正帽簷:
“林百…是叫林百對吧?你明天記得去監管部繳納罰款,以後搞實驗小心點,彆再出現這種事。”
林百:“……”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甚至可以說是不敢置信,兩相對比之下,梁燃就接受良好了。
她隱晦地扯了下唇角。
依然是意料之中。
畢竟一個是已經失去價值的三等公民,一個是有點用處的二等公民,執法隊的人如何選擇根本就不用想。
這也是她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去做這件事的原因——林百曾經當麵辱罵過她,作為懲罰,她想要他害怕一下,反正他也不會受到實質性處罰。
梁燃閉著眼睛躺回床上。
不遠處林百的恭維聲不斷湧入她的腦袋,諸如“我從沒見過您這麼公平的人”,諸如“如果所有執法者都像您這樣秉公執法就好了”。
梁燃掀起眼皮瞄了眼林百,決定給他起個通俗易懂的外號。
就叫他二等及二等以上公民的公平捍衛者吧。
簡稱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