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這外麵的東西不乾淨,不衛生,讓你不在外麵吃,你咋就不聽呢?”
說話的功夫,鐘澤的馬車駛進了院子,鐘良“籲籲----”停穩了馬車,跳下車,走到車門邊,拉開車門,“老爺請,石小姐請!”
鐘澤身後跟著個二十歲左右的石雲茜,低著頭,也不怎麼說話。
“嫂子好!”鐘玉秀跑過去,拉著石的手。
“還不能那麼叫,要叫大姐!”鐘澤把頭上禮帽拿下,遞給夫人,扭頭看著石,“你大哥鐘朗就要從省城回來了!”
“爸,這可不對,我怎麼能叫她大姐,大姐年齡都沒有小妹大!”
“隨便怎麼叫都可以!”石雲茜臉兒紅到脖子,自從舊曆八月十六來過一回鐘家,這是第二次。
“玉秀,還不帶她去你房裡?”
“走吧,一會兒開飯了!”鐘玉秀拉著她,附在她耳邊,“你又年輕又漂亮!”
“胡說!”
看著兩個年輕人往裡走,鐘澤對劉琴望一眼:“她在外麵乾什麼?”臉色突然陰沉下來。
“我當然是等老爺了!”王鳳秀一走三擰腰,動作極度誇張。
“不會是等馬幫的人吧?”
“我與他們非親非顧,我等他們乾什麼?你以為我吃飽撐的?”翹起蘭花指,另外一隻手,永遠是搖著手絹,賣弄風情,動作誇張,聲音尖厲,象在舞台上。
“千萬不要低估我的智商和情商,你要真對他有意,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走,我決不攔著,土木鎮本就是水淺,養不起你這水性楊花,你最好老實點,要是你紅杏出了牆,給我戴頂綠帽子,我就把你當天燈點了你,把你全家殺了!”鐘澤和劉琴頭也不回,進了客廳。
王鳳秀吐吐舌頭,屁顛屁顛追過去:“老爺,老爺,人家早改了嗎?大姐,你幫我說句話唄!”姿態擠眉弄眼。她是黃德旺的眼線,負責了解鐘澤日常,私裡和郝百聲早已經沆瀣一氣了,鐘隻不過裝作不知道罷了,之所以還留她,好借用這個傳聲筒。
“騷得象一隻狐狸!狐狸沒成精,還想說聊齋!這黃德旺就沒安心,和那郝百聲一路貨色,你說縣上都給你派些什麼人?當初我就說這種人留不得,你偏就色迷心竅!”
“好了好了,事已經成這樣了,還抱怨有用嗎?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鐘澤拍拍劉琴的肩膀,“就算她象孫悟空一個跟頭能翻出十萬八千裡,不還在如來佛祖手心裡攥著?”
黃安用鍁把地麵弄得差不多時,太陽還在天空晃著,他端著半盆稀屎和尿,往外走,把臉偏向一邊,那個騷,沒法子說,端到人家豬圈邊順著糞池往下一倒,一隻手摳著盆沿,往回走,任憑汁液從盆裡往下滴,過一會,又扛來半口袋乾土,倒地上,趁平,直到熱汗涔涔。
“就不怕風大感染風寒?張一山這狗東西,就是會欺侮人,柿子就會揀軟的捏!”
黃安抬起頭,見是李墨香,點頭笑笑,“好壞就這一回!”
“這是怎麼回事?”
“呶,少爺把驢栓人家窗欞上,驢拉的,驢尿的,再說,如果遇上逢集,還不擰人一腳?”
“你姐真的沒找到人家?”
“騙你作甚?”一邊說話,一邊做事,手沒閒著。
黃鈴她是見過的,見一回喜歡一回,衣服雖破舊,也不知打扮自己,但這不影響美從貧瘠縫隙中散發出來,李墨香眼光獨到,把這個看得透透的,有時賣個野花,有時賣個雞蛋鴨蛋,就蹲在陳家門口,給板凳也不坐,衝她笑笑,客氣一下。苦難的生活,讓黃鈴瘦得有些單薄,兩個深深的酒窩,把甜美從那裡溢出來,從沒見其用過雪花膏或胭脂紅,臉上不均勻分布一種叫癬的斑塊,頭發有些焦黃,遠遠看去,和雪花膏上當紅明星白楊有幾分神似,隻是她沒有白楊豐腴,有一雙忽閃忽的大眼睛,她曾經那樣長時間近距離看過黃鈴,隻是生活太差,如果這個女孩能嫁到她家,假以時日,會出落成黃花甸子第一美人,她憐惜地想著,趁著現在還沒有人看出這個來,早作打算,早下聘禮。李墨香眼光不錯,閱人於平凡,在偷窺中,把人未來看透,隻可惜,黃鈴不是她兒子一路人,陳嘯虎有更高的追求。
她一直盼望著,盼望著年早些來臨,那樣她的兒子陳嘯虎就可以從遙遠的北平回來,說是快到年,但日時悠長,就象大鐘擺在那裡搖來晃去,她心中急躁起來,除了逢集,做些小生意,補貼家用,平時沒事,就做些繡品,由於繡工精湛,每幅繡品都能很快出手,江南來的一些客商,途經這裡,會把她的繡品帶到上海、金陵那邊去銷售,她的《鴛鴦戲水》、《龍鳳呈祥》、長卷《清明上河圖》、《虎嘯山林》更是賣個好價錢。
直到看著黃安把活做完,她才回來。
心思活活地象水,就托了媒婆白金枝去說合,拿的陳嘯虎的生辰八字和風水大師李濟通批出的八字文,和一些禮物,去了。
黃德榮正在家中喂雞、鴨、鵝,把一把新刨的草根,丟進雞圈。
“喲,黃二兄弟,我恭喜你了,還在忙著呢。”
聽著話,看見白金枝手足舞蹈,象踩高蹺,跳過地上的雞屎,不由皺起眉來,“你不說屁話嘛?平白無故,我何喜有之?”
“是這樣的,我受人之托,來給你家黃鈴做媒!”
“說的是什麼人家?”
“當然是好人家了,陳漸鋼家,算不算一等一人家,未來的婆婆你也知道:李墨香,那也是黃花甸子一等一的能人,一幅繡品,賣個天價也是常有的事,雖然未來公公不在了,但還存了不少積蓄!”
“她為何相中我女兒?這不合符常理呀?”
“這沒辦法,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是誰叫你來的?”
“家主李墨香,怎麼樣?考慮考慮吧?她隨手把一張折疊的紙,放桌上。
“那是什麼東西?”
“專門請風水大師李濟通批的陳嘯虎的生辰八字,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看一下,過兩天,我來聽信!”滿院雞屎味,實在令白金枝感到惡心,走進這個破落的小院,她象躲地雷那樣,行為誇張,生怕一不小心,嘭----一聲把她送上天,但地上雞屎確實太多,要想不踩上,確實有些困難,比起夏夜天空上的星星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