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坑人的,咋還沒死呢?又活過來了!”這是李墨香的聲音。
“狗日的寡婦,屄嘴咋這樣損呢?老子沒吃你的,沒喝你的,咋把老子恨得這麼牙根癢癢?我日你八代女祖宗!要是擱十年前,老子一準……把你給……”他本來要跳起來,把話罵得更臟,更解氣,沒跳好,摔個狗吃屎,本來要指向天的拐棍,扔一邊,牙啃在地上,一嘴雪。
郝百通太不是玩意兒,雖醫術高明,醫德實在是太差了,嘴敞得象簸箕,隨便扇一下,地上能掉一小堆雜碎,彆人再捕風捉影,添油加醋,那味道被渲染得油鹽辣麻全有了,郝百通就不止一次在眾人場合下,說他的肺結核已經到了晚期,無藥可救,整個肺,爛成一張網,多麼恐怖呀。
他才六十歲不到,還沒活夠,沒折騰夠,一想到死,聲淚俱下:“老天爺呀,比我作孽的人多啦,他們咋人模狗樣活著!……”象狗貪戀屎香,趴地上不想起。我真的會死了嗎?他是多麼留戀這個世界呀!可惜上帝給他留下的時間並不多,淚水滴在雪上,牙齒上的泥也顧不上。
沒多大功夫,黃鈴背著一捆柴草,推門進院,一頭大汗,放下柴草,拍拍身上草屑:“陳太太,你怎麼大老遠來了?”
“我來相看相看你,願不願意做我兒媳婦?”白金枝想不到李墨香如此直白。
“我……我……這恐怕不合適吧?我長得醜,又不識得字,我家窮,更賠不起嫁妝,你稀罕我什麼?”
“王婆瞅綠豆,對眼了唄!”
“這個你不用管,隻要你應下了,一切由我替你操辦!”白金枝說了李墨香的話。
“關鍵是少爺能不能看中我,要不然不白瞎了?”
“這個你不用管!”李墨香拍拍旁邊的板凳,“你坐過來吧!”
“哎!”
“你答不答應?”
“我想等少爺回來,聽他說一句!他要說‘中’,我就嫁,行了嗎?”
“你有點兒固執,我就當你答應了!”李墨香讓她坐在旁邊,仔細看著她,“他回來要是相中了你呢?”
“我就嫁!”
“哎!~這就對了,這麼條件,你不嫁,豈不是冒傻氣?”
史春鈴回到家裡,知曉兩件事,一件是九姑娘在他們家當傭人,二是黃興忠相了親,這兩件事,都讓她有些意外,沈九不說話,隻管做事,有些歹毒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她呆在那裡難受,就逃了,到了牲口棚那兒:“史亮,她是誰?怎麼來的?”
“不知道!老爺沒說,我也不敢問。”
“那小桂花呢?”
“井跟吧!”
史春鈴走過去,見小桂花正在揉搓衣服,她的腳步聲,讓小桂花抬頭:“三小姐,你回來了?”
“是!”
“她是誰?”
“聽老爺和太太說,是九姑娘,你同學姐姐!”
“沈十一的姐姐?”
“誰是沈十一?”
“你不知道就算了!”史春鈴直接奔父母房裡,“爸,你怎麼把她弄了來?看著我就來氣,不會是盞省油的燈!”
“我會在乎二兩麻油錢?我不能讓我女兒白白挨打,這個先河不能開,要不然,咱史家誰都敢欺負,過去黃家一直壓我一頭,隨著黃鶴鬆一死,一切都過去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也可以把買賣開到西涼城,我已經讓史柱去打聽了,看看黃記雜貨鋪騰過來沒有?我要在原址上開個史記雜貨鋪!”
“爸,你就不嫌晦氣和招至非議?”
“不怕!憑什麼他黃鶴鬆能把雜貨鋪開到西涼城?我就不能?我就是要踩在五鬼頭上,踏著姓黃的血跡前進!”
“能是能,你就不能換個地方?”
2
“我就喜歡那個地方,四通八達,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應該說:黃鶴鬆是慧眼獨具,這方麵,我不如他!”
“那你又叫她來乾什麼?給我添堵?爸,做人要厚道,沈十一至今沒有找到,你就不怕他跑錯地方,將來報複我們家?我看還是讓她回去吧!免得後路被堵死!”
“不可能!這事你就彆管了!你二哥還是不想回來?是不是張雨煙那個野丫頭絆著他?”
“說不好,我問過二哥,他到底相中哪一個?我二哥說:誰也沒相中!”
“你這話中有幾個意思?還有其他人?”
“當然!還有鐘老師!”
“鐘老師是誰?”
“鐘玉秀,她爸是鎮長!”
“真的假的?鐘澤女兒?”
“這個我不清楚,學校裡人都這麼說!”
“噢!你去吧!”史健久坐下去,若有所思盤算起來,擰撚下巴上本來就稀疏的兩三根胡子?天上掉餡餅了?要是真能那樣,我老史家祖林可就是冒青煙了,離興旺發達就為時不遠了,黃花甸子舍我取誰?總有一天老子就改“黃花甸子”為“史花甸子”,憑什麼他老黃家就壓我老史家一頭?不!更名為:史家溝!雄心萬丈,象火苗在胸中燃燒。
隔個三,差個五,就到了年,鎮子上熱鬨起來,各種買賣多起來,黃興忠十二分不願意,跟在莊惠英身後,生怕遇見熟人,低垂著頭,他們在等白金枝,然後,坐著黃安的馬車,去磨盤山陳家,但白金枝遲遲沒有露麵。
“媽,我不想去陳家!”
“放屁,我告訴你,趁早給我斷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陳梅梅不好嗎?城裡那些長腿細腰女,你能養活得了?咱家現在是個啥情況,你不知道呀?天塌了!孤兒又寡母!”
“那你也不能給我娶個男人婆!”
“少爺,其實陳姑娘人不錯!”
“黃安,我給你說,你少說話,你什麼眼神?你到底是哪頭的?”
“少爺!……”黃安急得不知說什麼好。是呀,他什麼時候也能正大光明娶個女人回家,想到這,樂嗬笑出聲來。
“無端端的,你笑個屁呀!”黃興忠跺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