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麼,附近在家的人全湧出來,一頭霧水,畢竟距離午餐時間,至少還有半個時辰,這麼一通動靜,吸引許多人,牛秀鈴正在做湯,家裡隻有她一個人,她就慌忙出來,還未走到大門邊,就看見他們家門口圍了一堆人,劉中天忙上前幾步,“對不起,你是沈夫人吧?我們來自於西涼城黃花甸子,我們是來下聘禮的!”他一抱拳。
這事,她知道,想不到這麼快,隻好往旁邊一偏,“你們都進來吧,她爸一會兒就到!”
“謝謝!”劉中天讓黃安拉著馬車進去。
眾人在那裡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羨慕妒忌恨。
鞭炮繼續炸著,五顏六色的炮紙,炸了屑,這是對新生活的渲染與讚美。
牛秀鈴給每個安坐下的人倒水,“路不遠吧?”心卻往冰層中跌落,一想女兒一個個即將外嫁,就心如刀割,那種一陣陣絞痛,讓她有些踉蹌。
“還行!”
“介紹的是天佑吧?在咱龍澤縣做事?想來她爸是認識的!”牛秀鈴也坐下去,“這長幼有序,她哥沈軍還未……,恐怕這事有些唐突,黃老爺怎麼這麼雷厲風行?”
“聽說貴公子在部隊上,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誰說不是?”幾個人在那兒喝茶扯閒篇。
沈向東怎麼也想不到:黃興忠出手如此之快,在此之前,在一家人吃飯的桌子上,泛泛地談起過這事,並且把黃天佑照片,給全家人看過,沈西鳳看了一眼就扔在桌子上,她不排斥幸福出現的形式,更不過分熱衷於去表現對於這種事的態度,既然成長中嫁為人婦有這麼個環節,她無法回避。但礙於姐姐的麵子,不置可否,沈西英當時低著頭,麵色紅潤,會不會是難堪誰也說不好,她是愛鑽牛腳尖的人,喜歡把秘密藏在心中,獨自咀嚼的人。是苦是甜,唯自己知道,外表大大咧咧,內心心思縝密。
沈向東和沈西英腳前腳後的事,一個坐著馬車,一個騎著自行車,隻有沈西鳳不知道去哪裡,還是沒有回來,她喜歡到剪子梁那兒去溜達,時間上沒個準成。
沈向東和牛秀鈴有些尷尬,這禮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夫妻倆對望一眼,沒有結果,拖拉時間,太陽已經正南,偏就這沈西鳳不見蹤影。
“西鳳哪兒去了?”沈向東明知故問。
沒有人回答。
“要不先吃飯,吃了飯再說!”牛秀鈴提議。
“要不再等等?”沈向東不知這是問誰,“她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怎麼到這會兒,會不會被……?”
“呸,呸呸……你胡說些什麼呀?隻不過玩野了,要不要去找找?”
“北門河那麼大,哪兒找去,說夢話呢!”
沈西鳳騎著快馬,在露水中,快速前進,太陽完全上來時,她到了龍澤縣城,正在左顧右盼時,有人叫她。
“沈西鳳,是你嗎?”
“除了我,誰能這樣英氣勃發?是梁守道?你怎麼也來城裡了?怎麼象從地下鑽出來的?”沈西鳳下了馬。
“龍澤城是你家的,隻準你來,不準我來?你還是那樣張揚霸道!”梁守道身後還跟著個人,比梁稍微年長一些。
2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叫什麼?”
“朱之山,他的姐夫,很高興認識你!”朱之山就上下打量起沈西鳳來。
“後來,你沒有再上學?”梁守道問,“現在乾什麼?”
“玩啊!”沈西鳳回答很輕鬆。
“我不信!”
“真的!騙你是小狗,我爸在縣上開會,家中有事,我來縣府找他!”沈西鳳這麼隨口一說,跟真的似的,“你們往哪裡去?”
“巧了,我們也往縣府去,我的一個朋友,在火車站被抓了,我們想打點一下,看能不能把人給放了,但我們又不認識人,所以……”
“不要說了,那就一起吧,縣長我都認識!”
“真的假的?”
“騙不了你,這樣吧,你們回頭到縣府那兒,我先進去,跟縣長說一下,然後,你們再進去!拉著馬!”她把韁繩扔給梁守道,趾高氣揚往縣府那兒去。
“能行嗎?我怎麼感覺……?”朱之山心中直打鼓。
“你就不要感覺了,她是焦原鎮鎮長的女兒,假不了!”
遠遠看著他們,杜忠和白石山端著槍,在來回走動,看見仨個人拉著一匹馬,直直往這兒來,“站住!乾什麼的?”
“你管得著嗎?我找白縣長或柳主任或黃天佑有事!”
“喲嗬,口氣不小,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就敢隨便亂闖?還口出狂言,一邊呆著去!”白石山拉動著槍栓,其實也就是嚇唬人。
“你想乾嗎?”一轉身的功夫,沈西鳳就用駁殼槍頂住白石山腦門,“跟我玩這個?看誰快,不用一分鐘,你就可以看到你腦漿子淌出來的顏色,你信不信?”
“杜哥,快!”白石山被人槍頂著。
“快,什麼快?放下槍!”另一把槍頂住杜忠的額頭。
“彆,彆彆,千萬彆動,西鳳,咱是來求人家辦事的!這樣顯得咱不厚道,打狗不還得看看主人嗎?”梁守道想不到沈如此潑辣,把韁繩硬塞給朱之山,去按沈西鳳的手。
“讓不讓進?”
“就算你打死我,也不行!”白石山豁出去了。
“好一條看門狗!”她抽出槍,照準地上,“叭”就是一槍,把灼熱的槍口,仍頂在白石山腦門子上。
“熱!熱!燙人!”白石山想不到沈西鳳真敢開槍,象一縷輕煙,軟軟地飄浮著下墜,他被嚇暈了,癱瘓在地上。
槍聲清脆悅耳,不是一個人聽見,連隔壁日本人也聽見了,一時許多人湧出來,立門口看熱鬨。
“你闖禍了,闖大禍了!還不快跑?”梁守道反應快,其他人都僵在那兒,杜忠雙手哆嗦,拉槍栓,拉不動。
“瞧你那點兒出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會連累你!”
“誰在那裡打槍?”高孝山帶著十幾個人氣勢洶洶闖了來。
人們這時才發現地上的白石山,還在一抽一抽的,再一看,一股汙流,從他的褲管裡淌出來,杜忠用一隻手指著,眼睛睜大了喊:“你們看,你們看:他尿了!他尿了!”
高孝山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過來,順手就給杜忠兩個耳光,杜被打懵了:“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
“全部帶走!”所有人風卷殘雲一般,把這些人拉拉扯扯,全部帶走了,幾個日本人,依在門前,露齒大笑。
東野太郎正在讓人把一些收購的中藥材,拿到院子中晾曬,手下的人附在他的耳邊,嘰哩呱啦和他說著什麼,他頻頻點頭,不斷地,“尤西!”,一幅興災樂禍的樣子。
時間早己過了飯點,沈向東終於沒有等來沈西鳳,就接下東西,吃了飯,送走客人,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都是你慣的,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出事了,一準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