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你懂的!”
“你這招夠損的!”
“火候不到肉不爛,看著水開沒用!北兄,聽我的準沒錯,你家中還有多少皮子?沒有任何雜疵的!”
“你要乾嗎?”
“我要留著給我未來兒媳婦做狐狸皮大衣!達子,抽兩根金條給北兄,將來多退少補!”
達子從褡褳中拿出兩根鋥亮小條子,動作輕盈從車上跳下來,“北師傅,請收好!”轉身上車。
“黃老弟既這麼著,隨時歡迎你來取皮子,隻是不知道哪家女子有這麼好的福氣?”
“你也認識,沈鎮長次女!”
“那個穿山甲?烈女如烈酒,你不怕灼傷到自己?”北風把條子收好,“那可是一匹難以駕馭的烈馬,前蹄後蹄一樣踢人!”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世間萬事成物,皆相生相克!多謝北兄提醒,為了趕路,就此彆過!”
“結婚時,不要因為路途遙遠,就把我忘了!”
“放心,忘不了!”
兩人各自抱拳,作彆而過。
一天豔陽,黃昏的蒼茫,風生地縫,風吹雲散,風撩雲聚,天完全黑下時,愁雲密布,粗略算下來,離吳窪子鎮還有十多裡。
“天變了,恐怕要下雨,還得快些,下了雨,路就泥濘不堪,吳窪子不是我們那兒流沙土,淤土地,下雨沾腳,雨乾土硬,跟燒出的磚一樣堅硬,得用腳踢錘砸!不想洗免費澡的,就加把勁。”黃興旺擔心起來。
“大哥,放心,我們不到,雨就下不來!”閃一道道,象藍火鬼弧,隻是沒有聽到讓人心驚肉跳的雷聲,黃興忠有些自負的樣子。
“這是為什麼?老爺!”
“說明雨的中心離我們這兒遠,一個閃一個雷,隻是我們聽不見,象潮一樣,正從四麵八方往那兒集結,風**雲從我們這兒路過!”
“照你這麼說,沒有雨了?”黃安有點不相信。
“這個保不齊,說不定,哪片懶雲偷奸耍滑,就在我們頭頂不走,下場隻有閃沒有雷的雨,也是有可能的!”
“老爺說笑了,這雲又不是人,還有脾氣?”達子更不相信。
“等著看吧!”
“我們住哪兒?還是醉花陰?”黃興旺喜歡那兒,小巧雅致,而且那是高年豐情人杜梅開的,高年豐白天在家裡,晚上十有**住那兒,離高家隻有一條街。
“那是我們的華容道!”
“換家不行?”黃安不服氣。
“你還嫩了點,杜梅沒什麼,但她後麵有高年豐,住哪家不花銀子?不做他家生意,自己倒黴!何必和人情過不去?這叫人情世故,店是杜梅的,人情是他的!做事要前思後想,通透可達,你不要小瞧這芝麻細節,滴水透著學問,高年豐雖老,但如同太陽,吳窪子的天是他在罩著,那些外來勢力,要想把觸角伸進那裡,不過他這一關,伸到那兒也會被斬斷!”一時無語,隻有風在獵獵作響,車軲轆在半天一聲,發出碾壓“唧!---唧!---”的刺耳聲。
風獵獵,樹沙沙,時兒藍弧,時兒金光,閃閃爍爍。
吳窪子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千點萬光,那是一個觸手可得的溫馨世界,給人以希望,長人以勇氣,讓焦渴的心在抓狂,讓**象海水一樣洶湧澎湃,恨不得象鷹,一展翅,飛到那裡,象一滴渺小的水融入那裡,抓狂的心,催著馬蹄生風。
“吳窪子!”達子一聲呼喊,熱流在心中簇擁撞擊。
到了那裡,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人困馬乏,會得到緩解。
終於馬兒在醉花陰門前踢踏,馬鈴聲象一堆碎玻璃,從口袋中抖落出來,老板娘杜梅在二樓窗戶中,看到昏暗的燈影下,有人有馬有車,興奮地從樓上一蹦三跳下來,象個青澀的小姑娘,“黃興忠!黃興忠!……”
正在下麵拖地的吳秀枝,被杜梅的樣子嚇著了,“說什麼呢?”
“還不丟下拖把,你迎接你的黃興忠?久旱就要逢甘霖!”
吳秀枝丟了拖把,僵僵硬硬地立在那兒。
“傻子哎,真的是他!”
“我不稀罕!”吳秀枝彎腰拾起拖把,心亂了,象石子投進波平如鏡的湖中,漣漪四散,又象激越的琴,彈奏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叮當之聲,她還要矜持一下,有愛更有恨,槍裡要夾鞭,抽他!抽死他!發下毒誓!等著他來,啐他一口:問他長沒長心?問他要不要臉?長長的相思,長長的苦,象彈儘棉籽的絮,擰撚成線,拉長拉細,再撚再拉,就斷了,琴瑟合擊,聲聲如磬,音在跌宕,聲在起伏,聲斷音絕,象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拍出情弦的絕響: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雖廣兮受之應不容。弦斷情絕意毀念灰,最後一滴眼淚,掛在命絕死灰的臉上。
“黃老爺,你好嗎?我以為你樂不思吳了,你坑人!你害人!你不得好死嘞!”杜梅笑聲中夾雜著嘲諷,“你遙遙地去,苦苦地來,掙紮什麼?你害人不淺,還在撩撥什麼?讓這棵絳珠仙草自生自滅吧,你這淚水一滴,她又會從氣若遊絲中活過來,然後,沒等開出一朵鮮花,你又不管不顧,任意走天涯,你是心情舒暢了,留下她在那裡情煎愛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