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木弘一在神州天柱山茶舍,請汪喝下午茶,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興師問罪。
太陽在西天,烤人,透過玻璃,也讓人不自在。灼熱,象蜂子蟄人。
喝的是碧螺春,茶有些儼,醃到人嗓子裡,象被鹽齁了,仿佛象胡辣粉撒在皮肉上,抓撓不著,嘔不出,咳不出,如鯁在喉。
“汪秘書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民國十三年認識的,當時……”往事如煙,煙嗆五腹。
當時因為得罪神州省軍閥李複征,被送死囚牢中,如果不是廣木弘一不計成本賄賂李複征三姨太,這會兒他墳頭草不知幾盛幾衰了,當時是什麼原因讓從未謀麵的廣木弘一如此慷慨?至今他都沒有弄清原因。
“廣木君,啥也彆說了,事讓我辦砸了,任打任罰,我會把那個退還給你!”
“汪秘書長,我知道你儘力了,你能告訴我:問題出在哪兒?你幾時聽說過:我送出去的東西往回拿的?這也不是朋友所為。”
“這問題嘛,如果我猜得不錯,有兩點至關重要:這其一,是錢緒軍突然調離,胡達由偏轉正,我和胡達談不上有關係,所以,我倡導任何事,他都反對。這其二,就是龍澤縣的柳明樓,這個人是典型的中國文人形象,所謂的‘位卑不忘憂國’,彆看龍澤縣白峻青是縣長,很多事,是柳明樓在操辦,他們翁婿關係很鐵,白畢竟上了年歲,多倚重其人,在龍澤縣,柳不是縣長,勝似縣長!”
“明白了!聽說你養個外宅,很年輕,很漂亮,恭喜你了,我是很羨慕你呀!”
“廣木君,你什麼意思?”這件事做得隱秘,日本人是怎麼知道的?
“不要緊張!我不會將這事告訴殷省長的,汪秘書長這事沒辦成,我理解你的苦衷,我的手下,可都是洪水猛獸,正值壯年,沒有養眼的女人,他們可是會抓狂的,有時候,我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男人嘛,都那樣,誰讓他們為了帝國的聖戰,長年累月拋家舍業,可以理解,他們是很喜歡你外宅這樣楚楚動人的小可憐的!哈哈……”廣木弘一笑起來,象野獸,聲音很大,房子發顫。
“你說,快說,你們想怎麼樣?”
“看來小女人魅力無限,這樣吧,拿一張城防圖來換吧,這對你來說,舉手之勞,不吃虧,怎麼樣?”
“你們要那個乾什麼?”汪天培意識到這問題的嚴重性,日本人胃口大得很。
“不舍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沒有!沒有!”汪天培啞了一口茶,雖苦澀,也得下咽。
“我們永遠是朋友!汪秘書長,如果民國十三年,沒有那樣的機會,你現在是什麼?一堆白骨,如果是那樣,誰會記得你?活著最重要,要懂得變通,死鑽牛腳尖的人,隻會害人害己!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廣木弘一拍拍他的肩膀。
淺倉次郎接到廣木弘一從省城打來的電話,興奮走出門,伸伸懶腰,看見小野正雄,“不要再愁眉苦臉啦,我們仰中國人鼻息的時代已經結束了,苦撐待變的日子已經結束了,你通知黑龍會、城外築路隊,櫻花藝伎館和東野太郎,立刻到株式會社來!”
“嗨!”小野正雄叭嗒一立正,“我是否可以看作,這是吹響了衝鋒集結號,我們都已經忍得太久了!是該給中國人點顏色看看了!”
柳明樓站在二樓,看著日本人陸陸續續前往株式會社,不由得皺起眉來:日本人這是要行動了嗎?他不敢確定,連東野太郎也在應邀之列,東野穿著碩大的寬鬆的甚至是有些不合體的家居服,路過縣政府時,還特意向這邊瞄幾眼。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柳明樓去敲白峻青的門。
“請進!”白竣青當時正在接胡達的電話,胡達讓他做好撤離的準備,至於往哪裡撤,胡達沒有透露,看來局勢已經相當嚴竣了,戰事一觸即潰,他放下電話,“明樓,進來,關門!”
“你這是……?”柳明樓十分不解。
“我剛剛接到省主席電話:他讓我做好撤離的準備,我陷入一片茫然,這麼多人,要撤離談何容易?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日本人不是還沒怎麼著嗎?沒有翻臉嗎?我們咋能自亂陣腳?他這是乾什麼?沒放一槍一彈,就逃跑?那縣城百姓怎麼辦?就算能逃出去,我們吃什麼?喝什麼?有那麼多車嗎?這胡達也這麼沒骨氣?”柳明樓實在是有些生氣,“還沒有開打,就這樣逃了?憑什麼,至少要打一架,打不過,再談再逃!”
“能留給我們做準備,或是周旋時間,並不多!”
“胡師長是個什麼意思?”
“不知道!但有一點是清楚的:他的部隊一直在訓練,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其他跡象表明他要怎麼樣!”
劉新軍的軍裝並沒有扣,並且把腰帶扛在肩,配槍掛在肩膀上,肚子太大,連褲子都沒有按照標準勒好,方便撒尿的地方,也沒有扣,就這樣一搖三擺,摸著自己的光頭,往裡走。
“劉團長,你這是……?”李幼新從後麵走上來,在他肩上拍一下,看得出李是職業軍人,連脖子下風紀扣都扣好。
“胡師長通知開會,我來湊個數,我們團裝備最差,一直是老大難,許多槍都有破損,一直沒有補給,老弱病殘全在我們團,我們天生就是小婆子養的,你們團裝備最好,你在前麵衝鋒陷陣,我在後麵搖旗呐喊就可以了,打勝了,我們在後麵撿幾條你們不要的破槍,打輸了,我們把自己破貨也扔給日本人,跑得更快些,李老弟,一娘生九等,誰讓咱是小婆子命呢,你們住高堂大屋,我們走偏門,住偏房,所以……”
“胡師長到!”衛兵高喊一聲。
胡萬城和警衛團長閆修軍軍裝畢挺走過來。
路過他們身邊,皺眉看了劉新軍:“劉團長,今個兒怎麼穿成這樣?剛從被窩中出來嗎?你是軍人還是老百姓?”
“噗嗤----!”其他幾個人全部笑噴了,其中,有副官張大田,參謀長李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