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前,陳漸良的馬幫,負責給黃鶴鬆雜貨鋪運送貨物,當貨到達時,好心的黃鶴鬆在雪夜留他們吃飯,酒喝到打嗝,許多人醉醉迷迷,甚至有些人當時就趴在桌上睡著了,馬三魁尿急,路過黃鶴鬆夫婦的臥室,門半關半掩,當時的林梅正地那裡脫衣服,吸引了馬,賊心不死的馬三魁,尿完尿就直撲林的房間,林當時已經睡下了,馬燈還在床頭亮著,人高馬大的獸,就閃身進了房,一下子撲到林的身上,壓住她,欲行奸情,由於林梅一嗓子,前院喝酒的人,就撲進來,黃鶴鬆怒不可遏,衝著馬三魁就是幾下,馬喝足了酒,哪裡是敦實的黃鶴鬆的對手,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幾次剛爬起來,又被打趴下,鼻口竄血,黃鶴鬆罵罵咧咧,話很聽。
“你他媽是牲口嗎?我看各位大雪天一個個凍得青頭紫臉,鼻涕哈喇一大把,我格外請你們吃飯,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陳老弟,你我同為黃花甸子人,你怎麼讓這雜碎混進來的?真是一泡糖雞屎渥了一鍋湯……陳二爺,你看怎麼處理吧?你……你是人嗎?”
林梅在殷殷哭泣。
陳漸良想息事寧人,“黃老大,你看這樣行不行?酒喝多了,他的錯依然犯了,這趟功夫錢,我們不要了!”
“你這是護犢子,是姑息養奸,他汙了我林梅的清白,我得報官!”
“過了,黃老板,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將事做絕?”
“他汙的是林梅,打的是我的臉,你回去吧,我把他捆這兒,先凍上一夜,明天讓廖隊長來,直接把人帶走!你不收拾他,他還會犯。”
“黃大老板,我求你了,看在我的麵子上……”
“你一個臭跑單幫的,能有什麼麵子,我給你臉了,就這樣吧!”
“陳二哥,彆求他了,頭掉不過碗大的疤,愛咋咋地,哥,我給跪下了,我惹事生非了,讓你作難了!”跪下,給陳漸良磕個頭。
陳漸良帶人走了,算是負氣不歡而散。
飯局攪了。
雪,紛繁淩亂,是夜,一團漆黑,這是放柴的柴房,彆人在溫暖的被窩裡倘覺得冷,馬三魁被捆著,丟在捆紮整齊的柴上,怎麼縮都冷,柴草硌人,他哆嗦著,一想到天亮的結局,馬三魁就害怕,他渾呀,酒喝得人頭暈目眩,走路都打晃,能行男女之事嘛?林梅模樣是不錯,可是當時……酒這東西成事,聯略人的情感,害人,酒後亂性,可是這一切都晚了……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得想招,他把手腕放在硌人的柴上拉鋸,其實這並不容易,磨斷繩索,也鋸傷了肉,為了自由,他顧不上什麼了,可以疼,可以拉傷,可以流血,可以讓柴上的長長木刺紮進肉裡……
功夫不負有心人,也就半個小時,粗糙的繩子就斷了,他搖晃著站起來,拉開門,衝進雪裡,本來想逃,可轉念一想:豁出去了,就算是逃了,今後這個地方他也來不了了,不能偷雞不成,還舍把米,反正他的名聲汙了,跳進長江,可以淹死他,但洗不清汙名,他想到黃鶴鬆罵他雜種,他就怒火中燒,是,他媽是個寡婦,曾經與多人野浴媾合,他的確就是個雜種,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他至今都沒有搞清哪個是他生身父親,可以存在,不可以有人叫嚷,但黃鶴鬆偏就在盛怒下犯忌諱犯渾,人走上死路,往往就是那一念之差,他本善良,可是就那一刹那間,他管不住自己了。
雪夜,他從廚房摸出了刀,撩開了黃氏夫婦的門,他本隻想嚇唬一下黃鶴鬆,燈影中,刀走偏鋒,就神使鬼差,抹了黃鶴鬆的脖子,一刀帶過,血噴如柱,林梅驚叫聲,從黃鶴鬆脖子下濺出的血團子實在象個火球,噴射到地上,綻放成了臘梅一樣的花朵,百倍千倍於此,血讓她暈,一個頭暈目眩,象牆一樣倒塌,重重砸在地上,一個象口袋,斜斜從肩上滑落,慢慢倒地,血暈,倒下的牆,象蚯蚓一樣,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點向桌子縮靠,話語失音,張張嘴,就咽了氣。
馬三魁一不做二不休,用床薄被子,扛起林梅就走,那一夜腥,那一夜恐怖。
“馬三魁呢?怪不得:你迷一樣消失了!”
“我們生活在一起,直到今天!”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黃興忠問,“這種人能給你幸福嗎?”
“我怕他殺了我!他曾不止一次說過。”林梅淚痕雖掛著,再也哭不出來。
“那我家的貨呢?”
“什麼貨?我真的不知道!”林梅當時醒來時,已經過了響水壩。
“他還在嗎?”
林梅點點頭。
“你們有孩子嗎?”
林梅搖搖頭。
“帶我們去,找到他!”
林梅點點頭,“你們就是不找他,他也活不過今年了,他有肺結核病,肺已經被小蟲子咬成網!”
“活該!”黃興忠心中悲涼,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死結,就這樣爛開,他有很多遺憾,站起來,如同醍醐灌頂,他搖晃欲倒,一個死於自己的憤怒,自己的怒不擇言,太不值得了,精明一生的黃鶴鬆,喜歡迷惑彆人有著笑麵虎之稱的黃鶴鬆,死於不明智,心有千結,節節空泛。那一定是觸動了他心中最不能碰觸的東西。
“嗯,嗯嗯……你是誰呀?你找我問什麼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馬三魁這會兒已經形將就木,仰躺在床上,“林梅,你昨天哪兒去了?我可到現在粒米沒過牙,我……”
黃興忠遠遠站著,他知道這種病傳染,這是三小間房,屋子裡實在沒有值錢的東西,“你看看我象誰?”
“恕我眼拙,我看不清!”
“黃興忠,聽說過嗎?”
“黃興忠?黃興忠?……怎麼也姓黃呀?”馬三魁試圖在床上翹起身子來,想看清黃興忠,但努力了幾次,都失敗,索性放棄,“沒吃飯,沒喝水,沒力氣!”
“還有誰姓黃?”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總有二十多年吧?”
“差不離!”
“他叫黃鶴鬆吧?你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