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裡隻有薄薄的一張紙,是我的賣身契。
我糊塗了。
二奶奶不是要給張太太寫信嗎?我以為信裡會告訴張太太,二爺要怎樣處置張會安,怎的卻變成了我的賣身契?
她難道就沒話要跟自己的親娘說嗎?
我悄悄掀開車簾的一角往外看,見我那兩個哥哥正在跟一個老媽媽說著什麼。
二哥邊說還邊往大車這邊看,我隻能放下簾子。
但我已經認出了那個老媽媽,正是張太太身邊最得用的錢媽媽。
我又糊塗了。
陳金寶陳銀寶這對廢物兄弟,是怎麼能跟錢媽媽搭上話的?
他們在跟錢媽媽說什麼?
我低頭在心裡迅速把整件事情盤了一遍,終於大致捋清了一條思路。
傳信的不是我,而是我這兩個廢物哥哥。
紫萱去打聽過,說二爺下了死令,在張會安的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千戶府不能跟張家的人有任何來往。
不僅張太太的信送不進來,就連張太太的人也進不去千戶府。
二奶奶也派出好幾波人去了張家,可還沒到張家門口,就被二爺的人給攔住了。
也就是說,這對母女隻能借助第三者來溝通。
而我們家,就是這個第三者。
真是難為二奶奶了,竟然把我這個陪嫁丫鬟利用得這麼徹底,連最後一點用處也不放過。
她不僅用我來固寵,還把我娘家人也給算計進去了。
我默默推演了一遍。
二奶奶叫人找上了我家,這期間二爺的人定然會跟著,二奶奶派出去的人倒也聰明,並未給我娘家人信件,或者叫他們傳話,而是讓他們來接我回家過年。
等我那兩個廢物哥哥上門,高媽媽才在後門處麵授機宜,叫他們拐到張家來,把二奶奶要說的話帶給錢媽媽,再由錢媽媽轉述給被軟禁的張太太。
張太太得了信兒,自然也有話要跟二奶奶說,便借由陳金寶陳銀寶的嘴巴傳回去。
至於叫我回家過年,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高媽媽會把藏著我賣身契的一封信給我,讓我交給張太太。
把我的賣身契給張太太有什麼用呢?
我都是二爺的姨娘了,張太太把著我的賣身契,也不能把我從府中拖出來賣了。
打狗還要看主人,張太太雖然是二爺的丈母娘,卻不敢得罪這個女婿。
除非,我人在府外。
我登時就打了個哆嗦,我現在不就是在千戶府外嗎?
有了我的賣身契,再將我轉手賣了,對二爺隨便扯個謊兒,說我自己不檢點,勾引爺們兒,張太太替女兒懲治我,就把我賣了。
二爺雖然生氣,但他身邊的女人那麼多,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我,跟自己的嶽家徹底撕破臉麵。
再細細一想,我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