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二爺是真的想要銷了我的賤籍,可二奶奶卻不願意,於是就將我的賣身契送回張家,放到自己的親娘手中。
二爺總不會去跟丈母娘要一個丫頭的賣身契吧?
丈母娘可不如枕邊人好說話,想要賣身契,那就把張會安放了。
二爺都沒有為了我答應二奶奶,那就更不會答應張太太了。
反正這件事不管得益一方是誰,都不會是我。
至於為什麼叫我親自把信送給張太太,原因很簡單,二奶奶是臨時起意,高媽媽還沒來得及把信給我那兩個廢物哥哥,隻能讓我送給張太太。
也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我把這封信塞進了自己貼身的小衣中,我想要賭一把。
剛藏好信,我二哥就上了車,大車也隨即走動起來。
我忙叫了一聲:“大哥,停車!我下去跟錢媽媽說兩句話。”
陳金寶不耐煩地道:“你有什麼話好說的?爹娘還在家中等著你呢。”
二哥陳銀寶更是惡狠狠地瞪我一眼:“老老實實在車上待著,彆想耍花招!”
他們不讓我下車見張太太,錢媽媽也沒提這件事!
我頓時長出一口氣。
他們幾個人都不知道高媽媽叫我送信這一回事。
我保住了我的賣身契。
可光有賣身契有什麼用呢?若是沒有主家帶著我親自去官府銷了賤籍,我縱使一直捏著賣身契也沒用。
我還是個奴才。
出城不遠,就到了我們村。
我家就在村口,五間青磚大瓦房,在一水的泥草房中很顯眼。
娘挺著大肚子出來接我,大嫂二嫂站在她身後。
大嫂懷裡抱著一個正在吃奶的娃娃,手中還牽著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子,二嫂的肚子看起來隻比娘的略小一些,三個人臉上的笑容很真誠,看到大哥二哥拿著幾個大包袱,笑容就更深了一些。
院子裡泥水橫流,散養的雞鴨到處走,一邊吃一邊屙,哪怕家裡蓋了新房子,也臭烘烘的。
我一腳踏進臟水中,石榴紅的鞋麵就臟得不成樣子。
還沒來得及惋惜,幾個孩子從屋裡呼嘯奔出,將我撞倒,他們也不曾停下來扶我一把,一個個跳起來去搶大哥二哥手上的包袱,就在院子的臟水裡解開。
這個抓幾件衣裳,那個搶一盒胭脂。
就連我梳頭的頭油,都被搶走了。
大嫂二嫂兩個人跟孩子們搶成一堆,為了兩塊臟了的包袱皮,妯娌倆吵得臉紅脖子粗。
隻有娘真心疼我。
她吃力地將我扶起來,用袖子擦著我衣服上的臟水,一邊拍打著,一邊抱怨著:“這幾個猴兒,被你爹給慣壞了,見了你也不知道叫人,可惜了這身衣裳,招娣,你這衣裳穿不了了吧?正好,你脫下來洗一洗,給你兩個嫂嫂穿,省得她倆抱怨沒新衣裳。”
“你在豪門大戶裡吃香的喝辣的,聽說你們一套衣裳隻穿一次,洗了一水就不要了,這衣裳既然臟了,你肯定嫌棄,你兩個嫂嫂不嫌棄,給她們!”
我抓住娘的手,緊緊地護著我的衣裳,還有我手上的小包袱:“娘,我也沒有多餘的衣裳,這身洗乾淨了,我還得穿回去呢。”
方才還和顏悅色的娘一下子就變了臉:“你少哄我!這半年多沒往家裡捎錢,錢都哪兒去了?一會兒你爹回來,仔細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