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掃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二奶奶,便淡淡地道:“也好,明日再說吧。”
他重新落座,二奶奶便鬆了一口氣,又喊牡丹芍藥:“叫你們抬個東西,怎麼還不抬進來!”
話音剛落,牡丹芍藥就掀了簾子進屋。
二人合力抬著一隻紅漆螺鈿鑲硨磲的箱子,那箱子倒不算是特彆大,但看著很沉,落在炕前的八仙桌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辛夷,你還認得麼?這是我陪嫁的箱子。”
我當然認得。
張老爺為了彰顯自己的財力,炫耀自己得了個侯門公子做女婿,在二奶奶的嫁妝上頗下了一番功夫。
且不說陪嫁有多豐厚了,便是裝陪嫁的箱子,都有講究。
這紅漆螺鈿鑲硨磲的箱子原有十八個,是成套的,每個箱子外頭刻的圖案都不一樣,眼前這一隻刻著麒麟送子。
匠人的手藝著實精湛,小童兒座下的麒麟栩栩如生,每一片鱗甲都好似泛著流動的光澤。
我愛這箱子愛得不行。
等我落魄了,大可以把這隻箱子賣了換錢,光是一隻箱子,就能養活我好久了。
“還傻站著做什麼?”
二爺的聲音裡又有了笑意。
我抬頭看他,他卻撇過頭去看二奶奶了。
“榮娘也忒疼她了,竟然舍得把自己的陪嫁都給她,小心把她慣壞了。”
二奶奶嗔了二爺一眼:“二爺說這個話是寒磣我呢,辛夷救了我,還救了我肚子裡的孩兒,我給她多少東西,都是應該的。”
“榮娘越發賢惠了,”二爺笑容淡淡的,“不過說起來倒也是,辛夷的確是個忠心為主的丫頭,方才為了留我在正院用飯,竟敢大著膽子訓起我來了,榮娘啊,這份真心,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他拍了拍二奶奶的手:“你該慶幸才是,該有的賞賜可不能少啊。”
二奶奶猶豫了一小會兒,便從腕子上摘下一隻水頭極好的玉鐲子,招手叫我上前,一把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辛夷,你生得白,這鐲子你戴著最好看。”
我的娘呀,這鐲子是張老爺托人從蒲甘國帶回來的,價值百金,二奶奶戴了好幾年,一直沒舍得摘,二爺一句話,就送給我了?
我忙跪下來給二奶奶磕頭道謝。
“起來吧,”二爺笑道,“你們奶奶疼你,方才已說不要你動不動就跪了,你若是跪壞了身子,你們奶奶該要心疼了,辛夷啊,可彆糟蹋了你們奶奶的一片真心。”
二奶奶本來還沉著臉,二爺一說這個話,她立馬就露出了笑容:“什麼真心不真心的,辛夷自小伴著我一塊長大,我又沒有親姊妹,便把她當成親妹妹來看,給親妹妹一隻鐲子又算什麼?”
二爺長歎:“榮娘秉性純良,從前是我不好,對你多有誤會,從今往後,咱們夫妻二人莫要再因為旁人生嫌隙。”
“二爺快彆說這個話,”二奶奶忙支起身子,“先前我也有錯,倒惹了二爺不高興,二爺不跟我計較,是二爺大度,若是再提起來,我這張臉可臊得沒處擱了。”
夫妻兩口當著我的麵重歸於好,倒顯得我是個多餘的。
牡丹便一把將我拽了出來。
簾子放下那一瞬間,我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瞧見二爺望過來的星眸。
見我愣神,二爺忽地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