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之人,可笑啊,四處流竄,無處容身,你好歹也是貴族出身,也明白,老夫何須與你同路?”
“今日之士大夫,並不影響明日之賊寇,而趙族長,你的趙氏宗族,已經走在這兩者之間了,是大秦臣子,還是背君亂賊,此刻的決定權,已經在他人手中了。”中年儒生再度開口。
這一次,趙族長並沒有立即反駁,反而沉思了一番,隨即接著開口:
“你剛才說,順勢者生,逆勢者死,大秦一統乃是大勢,現今你之所為,豈不是在逆勢而行,如此行徑,豈不是在自尋死路?”
“虎狼之秦勢大,六國無一國有能力獨自麵對,故而有誌之士,皆尋求合縱攻秦,然,山東六國雖言合縱,卻是同床異夢,彼此算計,更甚於進攻秦國。
明麵合縱攻秦,暗地卻又害怕大軍戰敗,秦國興師問罪,故暗地又勾結秦國,此一強而懾六國,一統天下,乃大勢矣。”
“然,秦國一統天下,秦王嬴政卻想著獨尊天下,威淩四方,進而加尊帝號,對於國內負有大功之世族勳貴置之不理,此乃自斷根基之舉,相信,趙族長比我更加清楚秦國內部的情況吧”
“而我東方六國,經此大難,國破山河碎,此滅國之痛深入人心,更有大批有誌之士心懷一腔熱血,蟄伏於四海之中,隻待時機到來,以成複國大業,誅滅暴秦!”
“秦王自絕根基,天下風起雲湧,看似太平,不過是做給秦王看的表像罷了,現今,嬴政又如此自負,率大軍北伐,國內空虛,又威壓關中世族,反秦已成大勢。”
“這才是真正是順應天道,順應大勢。”
此話一出,連趙氏宗族的死士護衛持劍的手都抖動了一下,他們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再驚世駭俗的事情,他們都不會有什麼波動,除非是真的忍不住,可見中年儒生這番話,有多麼的離譜。
“異想天開,張良,你韓國是怎麼覆滅的老夫看你是忘了,我大秦銳士橫掃天下,誰人能擋?我王加尊帝號,俯瞰天下,又有何人敢反,又有何人能反?”
張良搖搖頭,說著: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些事情,總歸需要人去做,讓我韓國的百姓,掙紮生活在秦國的暴政之下,我張良於心不忍。”
“嗬,可笑,彆把自己看的太高尚,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啊?我大秦是暴政,這一點,老夫可不敢苟同啊。
現今長公子扶蘇位列秦王,於鹹陽大朝會上據理力爭,打壓法家派係,著重提拔儒家,農家等其餘勢力,執行休養生息之仁政,給予百姓真正實惠,這才是一心為民!
而你張良,為了百姓?起兵造反,發動叛亂,天下戰亂剛剛平息,你為了所謂的複國,又想要重啟戰爭,張良啊,話,不是這麼說的!”
“趙族長不愧是性情中人啊,難怪敢在大堂之上,直言麵對秦國丞相,彼此爭鋒而絲毫不弱於下風,沒錯,我就是為了我自己。
但也有錯,我不光是為了我自己,我張家,乃是韓國世代卿大夫,位列韓國相位,現今,秦國覆滅我韓國,此乃國仇,滅我家族,此乃家恨,家父臨終之時,大呼“複國!”“複國!”“複國!”,遂泣血而亡。
當是時,我張良便立誓,此生誓滅暴秦,迎回韓王正統,光複我韓國疆土,重振家族榮光,趙族長,此國仇家恨,我張良豈有不報之理啊?
而現在,秦國覆滅六國,有我這種想法的人,絕對不在少數,嬴政自以為收押六國王室貴族就能讓天下徹底平定,這才是真的癡人說夢。”
張良此刻,言語加重了一點。
“張良,我皇宅心仁厚,掃滅六國之後,非但沒有對你們這些六國王公貴族施以極刑,反而還加以善待,讓其享受榮華富貴,你們這些人,非但不知道感激,反而還將我皇的善意嗤之以鼻,恩將仇報了吧。”
趙族長開口說著。
“哈哈哈,哈哈哈,趙族長,說笑呢?你衝擊彆人家裡,殺掉一大群人,還把房子拆了,把地占了,再把剩下的人圈禁起來,你還要剩下的人對你感恩戴德,你覺得現實嗎?
再說了,嬴政此舉真的是大發善心嗎?不見得吧,留下這些人,就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如此,質於天下,才能更加順暢的統禦六國舊地啊,才能讓六國百姓徹底失去反抗之心啊,畢竟,沒有毫無後顧之憂的人,才是真正恐怖的人,因為你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來啊。”
“趙族長,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今日張良來此,就是與你共商大計,為何?
趙族長剛才那一句話就已經表明了一切,日暮西山遲,蜉蝣向陽生,曾經的關中大族卻成為秦國君主的眼中釘,而那些你們完全都不放在眼裡的山野之人,卻爬到了你們頭上,手掌大權,成為刺向你們的尖矛。
趙族長,你們所付出的一切都沒有獲得回報,現在,秦皇還有如此對待你們,如今,你於堂上斥責當朝丞相,隻要嬴政歸來,你趙氏宗族,豈能有安生日子,若是秦軍得勝,你們還有一絲活路,但注定要散儘家財,若是秦軍在北境作戰不利,你們,就是這場戰爭失敗的承擔者!”
“趙族長,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這一點毫無疑問,但若是有機會,為何~”
“住口!”
“張良,老夫今日饒你一命,你走吧,今夜我們沒見過。”
“趙族長!”
“送客。”
“諾。”
“張先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