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業瞧見王氏滿臉怨懟,自以為幽默地道:“行了,我這不是到家了麼?瞧你這急三火四的脾氣!”
王氏恨不得狠狠撓他兩爪子,馨姐兒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也是被她不著邊際的爹養出來的。
她顧不上客套,趕緊將靈岩寺種種一五一十倒了個乾淨。
徐建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莫不是馨姐兒迷了路,誤打誤撞與你們走散了?”
王氏沒好氣,“靈岩寺又不在山上,況且香客眾多,她不會問路?”
怕是有意避開耳目,生怕被人找見。王氏後悔為何要出來進香,早知徐馨心生異誌,她就該將女兒關在家中,拖到成親便萬事大吉了。
大姐兒一向聽她的話,若非被人挑唆,也不會翅膀硬了要從她身邊飛走。王氏恨不得將那小白臉碎屍萬段,原為可憐他賞他一口飯吃,怎料卻是引狼入室,硬生生養出個禍端來。
王氏忽然想起,“老爺,鬆鶴堂必然知曉。”
京城居大不易,文思遠家境潦倒,想要安身立命必得有人扶持,除了老太太誰能幫他——這老不死的,當初害了椿哥不算,還想害馨姐兒,她做了什麼孽要被如此對待!
徐建業跟妻子想到一處,可他也清楚嫡母的為人,“母親即便知道隱情,也不會透露半字。”
早幾年文老太太就提起要給文思遠覓樁親事,頂好親上做親,徐建業本來一直裝傻,可最近實在被催逼得太狠,便也琢磨著不妨讓徐寧嫁去——寧姐兒的性子跟誰都能過得不錯,她又是淡泊慣了的,想必能夠安貧樂道。況且,自己總會給她一筆不菲的嫁妝,不會虧待小兩口。
可誰知文思遠膽大包天,竟把主意打到馨姐兒頭上,雖不知他是幾時起這心思的,但看馨姐兒不問一字便隨他遠走高飛,可知籌謀已久。
老太太更是樂見其成,大姐兒即便當了王妃也不會給她什麼好處,可若嫁給文思遠,便等於兩家綁在一條船上,可謂終身有靠了。
徐建業自認是個心軟的好人,既不能跟大姐兒斷親,也不能去質問嫡母——百善孝為先,老太太定不肯說,他能有何辦法?難道狠心將老太太餓死?
隻能發動現有人脈,悄悄打聽他倆藏身之地,或是威逼或是利誘務必先將人帶回,至於如何嚴懲,往後再說。
王氏見丈夫從容不迫安排下去,心情也平靜了些,還是男人家有決斷。她還真怕丈夫一怒之下宣布與馨姐兒斷絕關係,放任女兒在外頭自生自滅,可見丈夫雖然驚愕,並不怎麼生氣,她反而由衷生出點感動來。
哪知徐建業話鋒一轉,“待找回馨姐兒,你打算怎麼辦?”
王氏不假思索,“當然是與靜王殿下成親。”
可瞧見丈夫臉上譏誚的冷色,她驀地醒悟過來,臉色也蒼白許多。
無論馨姐兒是否失身,她都不可能嫁給靜王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徐家丟女這麼嚴重的事,當麵不說,背地裡卻傳得沸沸揚揚,早晚得走漏出去。
真讓徐馨坐上花轎,反而是給王府蒙羞,結親不成倒成結仇了。
她不能冒這個險。
王氏隱約覺出丈夫話裡意圖,“老爺待如何?”
徐建業當機立斷,“換人。”
女兒在他看來不過是種政治資源,一座溝通誠意伯府與靜王府的橋梁,既然馨姐兒承擔不起這份福澤,那讓旁人去也是一樣。
方姨娘就曾半真半假抱怨過多次,讓大姐兒去當王妃簡直是樁笑話,她那樣驕縱的性子,如何能治理好王府,在宮中與各位娘娘主子們左右逢源。這實在不算一步妙棋。
婉丫頭就出色多了,性情柔順也肯聽勸,至少不會鬨出格。
王氏不料老爺竟打的這個主意,怒從心頭起,尖聲道:“她休想!”
讓那小蹄子頂替馨兒嫁去王府?當真會做夢!拚了這條命她也不會讓方姨娘如願。
徐建業蹙眉,覺得老妻實在不識大體,當務之急是將這樁醜聞遮掩過去,她還隻管爭風吃醋。
王氏情知老爺對方姨娘母女濾鏡太深,自己即便對他講述徐婉種種壞處,他也不會相信,便另辟蹊徑,“婉丫頭打小體弱多病,服藥就沒斷過,連學書都三天打魚兩天嗮網,老爺以為她能管理好偌大一個王府麼?何況,子嗣也是件麻煩。”
當初溫妃相中大姐兒,可是明白覺得她年輕體健好生養的,誰願意娶個藥罐子回來?
這倒也是事實,徐建業無可否認,“那你說怎麼辦?”
王氏道:“老爺莫非忘了還有個人選?”
杜姨娘老實易掌控,在她看來至少比方姨娘放心多了。至於三丫頭素來柔懦沒主見,縱使當了王妃娘娘,也飛不出五指山去。
大姐兒即便當不成王妃,日後在親妹子提攜下或許也能尋樁不錯親事——她是決計不會讓馨兒嫁給文思遠的,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