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氏一意孤行,事到如今唯有娘家能幫她遮羞,她本就沒打算聽取旁人意見,之所以來找徐寧,隻希望她彆添亂罷了——六郎對寧姐兒多麼言聽計從,若她攔阻,這事便黃了。
徐寧當然答應,她跟王珂已然斷的乾淨,犯不著再去人家麵前挑唆。
隻她以為嫡母的計劃絕不會成功,卻不料王氏巧舌如簧,還真把二太太給說動了。
大姑子的態度可謂極儘謙卑,隻求她給馨姐兒一處容身之所,好生養著便是……作為補償,她願意讓馨姐兒帶走一半的家產作陪嫁。
這條件誰聽了能不心動!
當然王氏話裡或許有水分,可哪怕隻得三四成,也是金山銀山,這麼一頭肥羊錯過未免太可惜。
二太太遂坐到兒子床頭,諄諄對他講述這樁親事好處。
王珂已然恢複飲食,隻意態依舊消沉,每日呆呆躺著,不知身在何處。
捕捉到徐馨這個名字時,他茫然轉過頭來,“大姐姐?”
二太太道:“你馨姐姐被歹人誘騙,受了不少委屈,倘若咱們不幫她,她還能指望誰去?”
王珂沉默下來,原來說的是婚事啊,可現在他覺得那些都跟自己很遙遠了。張燈結彩,洞房花燭,夫妻交拜……得是跟喜歡的女子一起,否則,有什麼趣兒?
二太太隻當他介意徐馨失貞,忙道:“娘也不是勉強你與她在一起,你若不喜歡,娶回來當個擺設便是,這還不簡單?”
男人三妻四妾稀鬆平常,到時候娶幾房美妾,等生了兒子,挑個合適的記到徐馨名下,諒來她也沒什麼話說。
王珂感到很疲倦,渾身跟散架似的沒一處著力點,他懨懨躺回到被中去,懶得見人。
二太太便當他默認了,六郎性情柔順,從來最聽她話,馨姐兒縱然驕傲點,去了晉州諒來也不敢拿喬,不怕她飛出手掌心去。何況有這麼大的汙點在,往後婆婆跟前如何抬得起頭?
二太太越想越覺得這親事好極了,早先怎麼沒意識到呢?當然大姑子主動來提更好,求人總是要理屈三分的。
這日徐寧從鬆鶴堂請安回來,正碰上一身新裝的王珂,較之日前頹唐,今日的他似乎多了點精神。
徐寧含笑點點頭,“大姐姐在裡頭呢。”
徐馨最近往鬆鶴堂來得越發勤快,跟文老太太也變得親熱起來,祖孫倆時常一同用飯,叫誠意伯一麵欣慰女兒懂事,一麵又懷疑恐怕因文思遠的緣故——老太太在其中到底充當何種角色,有沒有為那兩人提供便利,這真是個迷。
王珂聽她提起徐馨,便知道母親那個荒唐的主意她也聽說了,急急道:“三妹妹……”
徐寧溫和洗耳恭聽,“表哥但說無妨。”
王珂話到嘴邊卻又給咽回去,隻苦澀道:“三妹妹,你最近過得好麼?”
又來了,潛台詞還是“我過得不好”。徐寧見識過不少感情豐富的物種,但像王六這樣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真是少有。
她不覺歎了口氣,“表哥在意的便隻是我麼?怎不問問大姐姐在外如何,二姐姐禁足解了沒有?”
因為我隻關心你。王珂揚起瘦削蒼白臉龐,淒然一笑,“是我疏忽了,謝妹妹提點。”
徐寧並非要教訓他,“我隻是覺著,人得先自愛而後才能愛人,六表哥這樣不思飲食,非但傷人,亦且傷己,我瞧著也難受。”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似乎是對愛情的絕妙讚譽。可人生不單單隻有愛情這一件事,要考慮的多著呢。何況王珂還是王家二房獨苗,將來這一支都得靠他撐起,這樣自暴自棄怎麼能行?
王珂怔怔看著她。
徐寧正色,“表哥,我希望你學會自己決斷,無論何時,都不要輕易妥協,大丈夫當頂天立地,你說是不是?”
也是婉轉勸他,彆被長輩牽著鼻子走,就當內疚感作祟吧,徐寧還是希望他能娶個彼此情投意合的妻子——她這段一開始就是逢場作戲,不能算。
而且嫡母出的主意一聽就不會成功,怎麼能瞞著老爺進行呢?還帶走一半家產,真想得出來!
徐寧言儘於此,王珂卻仿佛仍有話說,好在不知從哪冒出的徐婉幫她解了圍。
她笑吟吟道:“六表哥,你到哪兒去了?我正找你呢。”
終日閒著無聊,便又托人從外買了不少話本子當消遣,就等著六表哥這位說書先生上門,她連茶水都備好了。
一麵說著,一麵警惕地望向徐寧:這人未免太貪得無厭,那頭纏著靜王,對六表哥也絲毫不肯放鬆,老天爺怎麼不降道雷把她劈成兩半呢!
眼看王珂張口結舌,再度陷入兩難局麵中。徐寧笑了笑,抽身離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