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著,杜罔腰慢慢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間,有熱熱的液體滴在杜罔腰的臉上。她被燙醒,然後就看到了黃迎男淚流滿麵。
媽媽終究還是不夠狠心。
或者,媽媽有那麼一丟丟愛我?
杜罔腰費力地伸出手,擦掉媽媽臉上的眼淚,“媽媽,你彆哭!對不起,媽媽!”
這一句話,喚醒了黃迎男僅有的一點母愛。她漸漸鬆開了掐著杜罔腰脖子的手,然後攬女兒入懷,嚎啕大哭。
“媽媽,你不要難過!等我長大了,就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黃迎男愣了愣,然後抵住杜罔腰的頭,嗚咽啜泣。
可杜罔腰長得太慢了,黃迎男根本等不了那麼久。
黃迎男跑了,和她一起消失的,還有村裡一個爹娘早亡的後生。村裡人都說,那後生是黃迎男的奸夫。
黃迎男成了村裡有名的騷貨,連杜罔腰也被質疑血統的純正性。杜家老太婆給杜罔腰和杜大山做了滴血認親,這才驅散了村裡的流言蜚語。
可事後,出於好玩,杜罔腰跟豬、跟雞都滴了血,沒成想,全都融上了。滴血認親這事,明顯不靠譜,可為了自保,杜罔腰沒有告訴任何人。
然而,即便認證了杜罔腰是老杜家的種,卻仍舊阻止不了杜大山拿她出氣,因為她身上流了一半“婊子”的血。
每每喝醉,杜大山都會一邊咒罵著黃迎男,一邊對杜大山拳打腳踢。
杜罔腰恨黃迎男,因愛生恨。恨黃迎男為什麼不等她長大?為什麼不帶她一起走?那晚,她們明明已經和好了!
而杜罔腰更狠的,是日日折磨她的杜大山和杜家老太婆!這兩個隻知道窩裡橫的慫包,真的很讓人惡心!
一年後,杜大山娶了新婆娘。
又是一年,新婆娘媽生了弟弟。
除了杜大山和杜老太婆,家裡又多了兩個欺負杜罔腰的人。
撲街!
在言語羞辱和拳腳相加中成長起來,杜罔腰的性格變得越來越自卑,越來越怯懦。最後,連在心裡咒罵杜家四口的勇氣都沒有了。
15歲那年,杜大山和後媽不想繼續養著杜罔腰吃白食,打算把她許給了隔壁村一個年近四十的鰥夫。比起老公,杜罔腰叫他一聲叔公更為合適。
這人,不能嫁。
懦弱如當年的杜罔腰,也要為自己的幸福爭取一把。
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堂屋的一塊青石磚都被她額頭上的血染紅了,可杜大山的心還是沒被她捂化。
杜罔腰被杜大山和後媽混合雙打,直到將她打得體無完膚,兩個混蛋心裡的氣才消了那麼少許。
杜大山將杜罔腰丟進豬圈,命令她反省,什麼時候想清楚了,願意嫁了,才能出去。否則,就一輩子跟豬同吃同睡。
躺在豬舍潮濕的地麵上,鼻腔中充斥著豬糞的腥臭味,滿身是傷的杜罔腰強打起精神,驅趕著時不時會湊過來的幾頭肥豬。村裡老人說,豬是雜食動物,什麼都吃,包括人。
身體上的疼痛疊加精神上的恐懼,杜罔腰幾近崩潰。
她曾經特彆恨黃迎男。她覺得,她6歲後的所有不幸,都源於黃迎男不負責任的私奔。可此時此刻,與當年的黃迎男身處同地,杜罔腰似乎有些能理解媽媽了。
突然,一個念頭衝進杜罔腰的腦海,既然媽媽能逃,為什麼她不行?
霍玉蘭望了望天,“休息夠了吧?走吧,咱們繼續跑下一個地方。”
“不是,這故事也沒講完啊!判死刑那段呢?”老鄭聽得很是起勁。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車上還有幾十箱汽水呢,再聽下去,天都黑了。”
霍玉蘭的成長史,那是一鍋味道極鮮極美的心靈雞湯。喝完一碗再盛一碗,鼓勁的故事哪能一口氣講完?否則等員工們下次懈怠時,還講什麼?
“蘭姐,你後來逃跑成功了嗎?”一個小姑娘不死心,還想提前知曉後文。
“當然!要不然,你們也見不著我,我早嫁給老鰥夫生娃去了!”
“蘭姐,你好苦!”小姑娘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帶入了。這是心靈雞湯的主受眾人群,以後得重點培養。霍玉蘭默默地把“張小霞”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裡。
“苦吧?當初那麼苦、那麼難的我,都有掏出3000大元的一天,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嗯,排除答錯了這一點,老鄭搶答得很好。”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
“說明我很厲害!說明身在絕處,我也能找到生還的機會!說明聽我的準沒錯!”
一段勵誌故事,一行排比句,點燃了幾個銷售對霍玉蘭的信任,他們看向霍玉蘭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絲光。
“以後我往哪指,你們就往哪打,咱們一起拚出條康莊大道,好不好?”
“好!”眾人異口同聲。
“再大點聲,我沒聽見!”
“好!”幾人聲音宏亮,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洗腦很成功,霍玉蘭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