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的莊子都屬於顯貴之家。
紀霈之不答,問元寶:“她是誰?”
元寶記人臉最是厲害,他說道:“汝陽郡主身邊的人。”
紀霈之道:“救人的原來是她。”
薛煥驚問:“你認為是她救了汝陽郡主?”
紀霈之道:“出事那天是十五,她也在京城。”
薛煥又問:“你怎麼知道?”
紀霈之道:“碰到了。”
薛煥奇道:“她真有那麼好的醫術?”
紀霈之憐憫地看著他:“她隻是恰好進藥回來,她的藥救了汝陽郡主。”
薛煥訕訕地看向唐樂筠。
唐樂筠抓藥的動作不快,每次拿起來都在手中掂了又掂,就像某種儀式。
她抓好後,由鄧翠翠稱重,再倒在一張張鋪好的草紙上。
薛煥道:“十份炙甘草,居然一次都沒加減過,難怪開藥鋪,光是這一手就非常不錯了。”
紀霈之裹了裹鬥篷,難得地附和一句:“隻可惜不是旺鋪,不然就憑她的麻利勁兒,也能比彆家多賣幾副藥。”
這話怎麼聽都不像好話。
唐樂筠不自覺地反駁了一句:“貴客放心,不是旺鋪也沒關係,我們鋪子保質就成,不用走量。”
紀霈之微微一笑,對薛煥說道:“三表哥聽懂了嗎,她的意思是,彆人賣十副藥,她賣一副就可以了,可見藥價之貴。”
元寶很有眼力見,立刻對李媽媽說道:“這位媽媽,唐姑娘宰客呢。”
李媽媽笑而不語,她來這買藥不就是變相送錢的嗎,畢竟,府裡任意一棵都比尋常藥鋪的好。
紀霈之也看到了唐樂筠正在拿出來的小人參,一轉身就朝門外去了——靠人情開了一張,即便贏了孫胖子也沒什麼意思。
薛煥朝唐樂筠抱了抱拳,跟著走了。
唐樂筠揚聲道:“白白,快送客。”
唐悅白噘著嘴送了出去,待這二位上了馬車,他又高興了,對孫胖子說道:“看什麼看,小爺開張了,還開了個大的,氣死你氣死你個王八蛋!”
孫胖子的氣勢已然萎了,勉強叫囂道:“不過頭一天而已,咱看明天、後天的。”
唐悅白道:“明天後天怎麼了,我姐說了,我家藥藥效好,得病要想好的快,有間藥鋪把藥帶!”
這是他想了半宿才想到的兩句打油詩,又押韻又好記,此番說出來,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幫閒們噓了他幾聲,但其他人不幫腔,已經一群群撤了。
……
薛煥在紀霈之下首坐了,從窗縫中恰好看到唐悅白喜悅漂亮的小臉。
他笑著說道,“雖然無父無母,但姐弟倆同心協力,未嘗做不好這個鋪子。”
紀霈之撫摸著暖手爐,“為了一個即將倒閉的鋪子,放棄了那麼大的唐門,大炎眼見著就要亂了,我不知道他們姐弟是蠢呢,還是蠢呢?”
他這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顯然除了嘲諷,還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薛煥“嘖”了一聲,“我沒想到唐門居然這麼狠,號稱狹義,卻也如此勢力,令人好生失望。”
紀霈之冷笑:“不然呢,明知有坑也要往下跳?我早說過,人性本惡,趨利避害才是本能。”
“王爺。”元寶推開車門,送進來一張小紙條。
紀霈之接過來,展開,又重新撚成一長條,塞進了暖手爐裡。
他說道:“唐大姑娘很有意思,她在生雲寺撞破楊晞與其表姐的奸情,退了婚,卻也不肯放過秦國公府,讓唐門的人監視了這麼多時日,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啊?”薛煥坐直了,“你不是說秦國公、勇毅侯、齊王,最近往來頻繁嗎?難道,唐門也發現了什麼?”
紀霈之放下暖手爐,無聲無息地轉著兩隻油潤的文玩核桃,“唐銳安隻忠於老畜生,所以才能執掌玄衣衛多年,如果是他有所發現,老畜生已然出手,不會至今沒有行動。”
薛煥道:“那是不是說明,唐銳安現在的態度很曖昧,所以不用玄衣衛的人?”
紀霈之道:“還有可能是,用唐門中人的不是唐銳安,而是唐家這位嫡長女。”
薛煥連連點頭,“我聽說楊晞和其表姐的私會地點不在生雲寺,而是生雲寺附近的一條小溪旁,既不在官道,也不在寺廟,更與桃花無關,可謂隱蔽,但唐大姑娘依然找了上去,這說明唐門的人起了作用。”
他舉一反三,立刻想通了關鍵之處。
紀霈之道:“有目的的退婚,有目的的監視,這位嫡長女還是機關設計的天才,不簡單呢。”
薛煥道:“表弟,唐姑娘和這位嫡長女,哪一個更強?”
紀霈之反問:“你覺得呢?”
薛煥道:“唐姑娘在生雲寺被人設計,之後發配鄉下,又被唐門驅逐,而這位嫡長女代表唐門辦事,直接抄了唐悅白的後路,還是嫡長女強些。”
紀霈之閉上了眼睛,“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
薛煥也躺了下去,“表弟,明日的百花宴你打算如何應對?”
三月三花朝節,怡王府奉皇命設宴,為幾位未婚皇子挑選皇子妃,紀霈之破天荒的榜上有名了。
紀霈之道:“你放心,那老畜生隻會給我配冥婚。”
薛煥道:“可惜了,我聽說這位嫡長女也要參加,以她的家世背景配你也算勉強。”
紀霈之瞥了他一眼:“快睡吧,路途遙遠,夢裡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