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對富人說:“隻有你容易,做屋比搭一個豬欄還快些;像我們,做間屋,比做金鑾寶殿還難!”這是一句戲言,把彆人比豬,把自己比皇上。其實,人一生裡造三間屋不是一件小事,造屋難!鄉下人難,城裡人更難,要不,好多青年男女年齡大了,因為沒有房子還不能結婚!有不少人脫人生,活了一輩子沒有造一間屋哩。
葉青枝要建造房屋了,她吃罷早飯,來到嫡親叔伯的哥哥葉勁家裡,想征求一下他對造屋的想法。吳三英見妹子很少來串門,今天不知道是什麼風把她吹來了,連忙搬凳倒茶,葉勁聽了葉青枝的打算後,說道:“青枝啊,我們同一個爺爺,你今天來跟我商量這件事,是因為你作祖先想,我不能不說心裡話。我勸你喲,做屋不要搞得扯旗放炮的!你上無兄,下無弟,過幾年你一出嫁,再過幾年叔父一走,你的房屋就沒有人住了!操那些心做嘛?在老屋基上搭一間小屋,利用沒有倒的牆壁,把屋做矮些,山牆最多五米高,大門、後門,隻要人低著頭能鑽進去就行了,住幾年就散了。”“哥,你說的話有道理;但是,我們脫人生,不能不爭啊!”葉勁說:“爭?再怎麼爭,我也是一個獨家門戶啊!總是受彆人的欺負。”葉青枝擦著眼淚,望著嫂嫂鼓起的肚腹默默祝願:嫂嫂啊,你為葉家生一個兒子才好啊!她心亂如麻,坐了一會,離開了葉勁哥哥的家,回到自己的棚子裡,找出葉壯哥哥、孫麗麗嫂子的照片,眼淚往心裡流:哥、嫂,要是你們在,多好啊!要是侄兒在,都七歲半了,上小學了,一大家子人出出進進,彆人也不敢放火燒我們的屋啊!如今,老爸在四川,我一個人在家裡,孤苦零丁,老屋也被人放火燒了,真是牆倒壁塌了!葉勁哥哥說的話有他一定的道理,但是,那是舊的觀念;四川那邊實行計劃生育早,在一個自然灣裡,新生的一代長成了人以後,女到男方家裡結婚、男到女方家裡落戶都很普遍,一個自然灣村的人和睦相處,不存在誰是獨家門戶的觀念;再說,計劃生育政策長期實行以後,生了男孩子的家庭不可能代代生男孩,現在有不少的戶,兒子三、四個,兒子娶了媳婦後,一家生一個姑娘,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按照舊的傳統觀念,這一家到第三代還是成了無兒戶!因此上,在決定做屋、做什麼樣的屋的問題上,自己的眼光還是要看遠一點,要把自己個人的利益和整個爬橋人民的利益連在一起,想高一點,做大一點,做強一點!再說,人生如水,一個人的力量,小得可憐,一個人的一生,短得可憐!孤零零的一個人,構不成一個世界!也留不下什麼業績。隻有融入人的集體,才能創造,才能輝煌,才能永不枯竭!她決定召開村乾部會議,專門把建房的問題研究一下。
在村會議室裡,鐘鳴、何滿香、陳新明、葉權山都來了,夏雨晴、陶小娟也參加了,鐘鳴主任拿出爬橋村總體規劃,說:“把爬橋建設成釀酒旅遊名村,彆墅群建在灣的南邊,這是當初製定規劃時就定好了的,現在隻是進一步細化落實的問題。”夏雨晴拿過規劃,仔細看了,聽著鐘鳴主任的解釋,心裡熱乎乎的,當初自己花費心血製定的規劃,村乾部們還放在心裡,能夠按照規劃抓村鎮建設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葉青枝說:“我的想法是,爬橋村的彆墅群建得要像華西村的一樣漂亮!一句話,就是要建成旅遊名村。”何滿香說:“想是想得美,隻是這錢從哪裡來?沒有錢,規劃隻能是一紙空話。”葉權山說:“依我說啦,人隨大眾,船隨大幫,不建什麼彆墅群了。乾脆像彆的村子一樣,群眾要建房,由建房戶寫份申請,村裡批準他去建就行了,少一些麻煩。”葉青枝說:“你說了一句大實話,各個村子都是那樣在建房,而且房子都是建在路的兩邊,沒有供水係統,也沒有排水係統,沒有綠化,沒有亮化,沒有休閒誤樂的場所,隻是路兩邊立著鋼筋水泥做的樓房,一是曬太陽,二是吃灰。汽車、摩托車在路上飛,小孩子的生命在打水漂漂,大人提心吊膽!到了冬臘月,小偷開著汽車沿路偷臘魚臘肉、偷雞子、狗子。人住在這樣的房子裡,簡直是受罪!再說,如果我們爬橋村像那樣建房子,我們住著不舒服不說,今後有誰來我們村裡旅遊呢?華西村的彆墅群,幾爽啊!萬綠叢中,一棟一棟的彆墅,白牆、紅瓦,橫看一條線,直看一條線,斜看一條線,隻有華西人過的生活才是人過的生活!人們爭著去華西村參觀,最吸引人心的,恐怕還是他的彆墅群!在那裡,人們可以住彆墅,坐小轎車,所以人們看了還想去看,心甘情願地出150元錢的門票。”議到錢的問題,鐘鳴說:“我們把每棟彆墅的中心點定下來,彆墅的長、寬、高、外牆、瓦的顏色定下來,建房戶先交配套費,村裡去打樁、放線,然後由房主籌錢自己建設。”這樣有好的一麵,就是統一規劃,自主建房,利於調動方方麵麵的積極性;不好的一麵就是每一棟彆墅雖然有特點,但是,是不是能夠做到整體協調、美觀。鐘鳴說:“每棟彆墅三間、三層,底層做車庫、儲藏室,二樓、三樓住人,上麵做隔熱層,蓋黃色機瓦。主樓後邊配5米深的院子,院子後麵與主樓山牆一般齊,做一排5米高、3米深的平房,做廚房、餐廳、洗澡間、衛生間。”鐘鳴這一說不打緊,把人們的胃口都調動起來了,大家討論主樓的結構:兩邊房裡蓋3、5米的預製板,堂屋裡做5、8米寬的線澆混凝土,這樣,彆墅的寬度是12、8米(包牆),深10米(包牆),高11、8米(車庫2、6米高,二、三層高3、2米,隔熱層高2、8米)。供、排水係統、到彆墅前的水泥路,四周的綠化、亮化工程統統由村裡負責建設。葉青枝說:“這樣的設計是一百年也不落後的,隻是我擔心,彆墅做成以後,會不會是七拱八翹,就是說,單獨看每一棟彆墅是漂亮的,站遠處看,所有的彆墅就不是在同一條線上,顯得有的朝南,而有的朝東南或西南。”鐘鳴說:“你說的意思我懂了,就是要把每一棟彆墅的前牆、後牆、後院的邊線統一固定起來,同時把彆墅兩邊山牆的邊線統一固定起來,這樣就能保證整個彆墅群的橫看、直看、斜看都是一條線。”葉青枝點點頭,笑著說:“這個彆墅群不光之要住人,而且,我還要把它賣錢的!”何滿香說:“住了人就不能賣錢;賣了錢就住不成人,哪能一舉兩得呢?”陳新明說:“葉書記是說把彆墅群當旅遊景點賣門票。”“啊——!她說的是無煙工廠,旅遊觀光收入。”鐘鳴說:“我們事先要把測量的點固定起來,精確到毫米,用鐵絲拉準,放線打樁,保證萬無一失。”最後大家議定了彆墅左右間隔距離為8米,即4米寬的路,兩邊各2米寬的綠化帶;前後間隔距離為10米,即4米寬的路,兩邊各3米寬的綠化帶。最後商量到葉青枝建房的問題,鐘鳴說:“你是爬橋村的黨支部書記,又是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長,當然的一號人物,我看,爬橋一號彆墅的地址非你莫屬,你的彆墅就建在爬橋一號的地址上吧!”葉青枝隻擺手,說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們帶領群眾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奉行的是自由、民主、平等、博愛的理念,我曾經說過,有權不用權壓人,有錢不用錢壓人。如果在建彆墅的問題上,我搞特權,豈不是讓人指著我的脊梁骨罵?以後的工作還怎麼能夠服人?”既然葉書記這樣說,其他的人也不好堅持,便對建彆墅的程序進行了研究,形成了決議:第一,由建彆墅的戶申請。第二,交配套費二萬元。第三,申請建彆墅的戶參加揀鬮,確定自己彆墅的所在地號碼。第四,由村建房領導小組組長去放線、定樁。第五,由村建築工程有限責任公司嚴格按樁,按圖紙施工。經過反複宣傳,發動群眾提意見,張榜公示,大家認為這樣辦比較合理。三道程序走下來,葉青枝揀的是19號,根據事先的安排,19號彆墅地址在第三排的第三列。吃罷早飯,華強買了六把香,幾捆紙,鞭炮,鐘鳴、葉權山、陳新明在東、南、西、北很遠的地方找到相關的點,分彆用鐵絲拉了,確定了樁號,華強點燃香,分彆在四角燒了,最後在中心燒,燒了紙,看他那虔誠的神態,靜默的心中不帶半點渣宰,規規矩矩拜了五方,求菩薩保佑建彆墅平安、順利,放了一萬的鞭炮後,建彆墅的儀式就結束了,人們回家忙彆的事情去了。
葉青枝要在爬橋村建彆墅了,這一消息不脛而走,有的拍手稱快,有的滿腹憂愁,還有的怒發衝冠!人們在背後議論著:婦女當家,牆倒壁塌!她在爬橋村建彆墅,說明她要在爬橋村安家落戶了!這還了得,一個姑娘,有什麼資格在娘家占地基建彆墅呢?都像她這樣,爬橋村的子孫後代還活不活?趕走她!有不少人在黑鐵塔鐘鼎武的家裡煽風點火。鐘鼎武喝著酒,說:“你們要我當炮灰,和葉青枝對著乾?”“鐵哥,你不說直話,爬橋村的窮人就沒法活了!”“好!我就當一回炮灰。我有什麼怕她?一個倒戶,也敢在爬橋村建彆墅了?祖傳下來沒有這個先例!”鐘鼎武喝得醉醺醺的,大搖大擺來到彆墅區,把葉青枝建彆墅的樁拔掉,甩了,還說:“一個倒戶,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建房?”建築工人一見鐘鼎武拔掉了建彆墅的樁,都把手裡的活停下來,華強把鐘鼎武拔樁的情況跟葉青枝說了,葉青枝趕來,問:“鼎武,你憑什麼要拔我建彆墅的樁?”鐘鼎武氣勢洶洶地說:“你不夠資格在爬橋村建房!”“我怎麼不夠資格在爬橋村建房?”“你是一個倒戶。”“你放屁!我年紀輕輕,婚都沒有結,你就斷定我是倒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葉青枝氣得隻顫,嘴唇都烏紫了。何滿香衝上前來,指著鐘鼎武的鼻子說:“鼎武,過頭飯可以吃,過頭話不能說哩!你能保證你的子孫後代代代都生兒子?告訴你,隻要你的有一代生女孩子,你也成了倒戶!”何滿香真恨不得上前甩他兩嘴巴,隻恨自己的力氣小了,一時打他不贏。麵對著來看熱鬨的人群,葉青枝仰天長歎:“蒼天啊,我葉青枝不該脫人生啦!他們為什麼開除了我的人籍啊?”她哭著跑回了棚子中,止不住的眼淚嘩嘩地流。吃晚飯時,葉青枝說:“夏組長,我不建彆墅了,就在這原址上建一棟兩間三層的樓房。”夏雨晴說:“不能啊,如果你在這裡建一棟兩間三層的樓房,爬橋村就不是釀酒旅遊的名村了!”
建築工地上的人都散了,三根橫向、兩根縱向的鐵絲繃得緊緊的在曬太陽,晚飯後,鐘德權來到鐘鼎武家裡,仗著同一個姓,而且在去四川買黃泥巴時同劃一條船、同在一個被窩裡睡覺、在同一口鍋裡吃過十五天飯,平時關係不錯,特地來敘說利害,鐘鼎武剛吃過飯,拿著搖控器在調電視機的頻道,幺蘭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鐘德權說:“鼎武,今天的事情,全是你的不對。你想過沒有?葉青枝當書記,一沒有搞特權,多吃多占,二沒有刮群眾的油,貪汙搞鬼,三沒有隻當官不做事,昏昏噩噩混日子。她這樣的人當書記,是天下難找呢!她一個女孩子,又是小姓,全村的人都可以監督她;假如說是一個大姓、大灣、大門頭、大塊頭、弟兄夥的多的人當書記,他橫強霸道、貪汙搞鬼、搜刮民財、魚肉百姓,你把他怎麼辦?這樣的人不當乾部狠氣都要不完,他把乾部一當,僅直就是如虎添翼,誰個能夠監督他?鼎武,你要好好想一想呢?你今天那樣扯了葉青枝做彆墅的樁,那樣罵她,完全是你的錯,你不陪理認錯,灣裡有人找你的呢,路不平,有人鏟的呢!葉書記是個好人,在她的領導下,爬橋人有希望住上彆墅、有希望開自己的轎車、單身漢子有希望娶上媳婦、老人有希望住進敬老院,總之一句話,人們有希望過上文明富裕的幸福生活!你、你今天的舉動,徹底打破了人們的希望!問題嚴重呢!”“嗚,嗚,嗚……”鐘德權聽見鐘鼎武如雷的鼾聲,真是東風吹驢耳,不進反長鳴,起身回家了,歎道:“真是隻認得鼓眼的將軍,不認得閉眼的羅漢呢!”
何滿香的心底翻著血渣,眼睛血紅,見兒子低著頭吃飯,她一氣之下奪了兒子的飯碗,甩在地下,罵道:“吃,吃你的媽的兩塊老麻皮,你還吃得進去?入你的老媽,葉書記要你當建築工程有限責任公司的經理,是指望你跟她撐半邊天的!爬橋村有這麼多工程要做,要說賺錢,你不知道要賺幾多?爬橋村要想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所有的廠房、賓館、彆墅都等著你做!如今到好,葉書記自己出錢建彆墅,定的樁被彆人扯了,你無動於衷?你還吃得進去?”華強被老媽一頓臭罵,傻了眼,說:“鐘鼎武有狠,我能夠把他怎麼樣?”“沒得用的老實雜種,你手下的那一幫人是做什麼的?”華強把筷子一丟,來到鐘四鳴家裡,鐘四鳴一見華強經理來了,連忙吩咐弄鱔魚冬瓜火鍋下酒。華強說:“大熱天,吃火鍋,奈不何的。”鐘四鳴說:“華經理,你來了是客,聽我的安排,不錯事的。”不一會,鱔魚冬瓜火鍋上了桌,炒豇豆、炒茄子、臘香腸,啤酒,慢慢喝起來,華強說:“你這樣熱情招待我,但是我的心裡不爽。”“華經理,心裡不爽,就直說嘛,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我說了怕你不高興。”“你我之間有什麼不高興的?隻管說。”華強吃著菜,喝著酒,急得鐘四鳴一瓶接一瓶地開啤酒。最後,華強說:“你的個副經理乾脆讓給鐘鼎武當好了!”“為什麼?”“因為你怕鐘鼎武嘛!你看看,村裡把工程交給我們做,我交給你負責,這項工程就好比是你私人的財產。鐘鼎武侵犯了你的私人財產,你無動於衷嘛!你、你這樣的副經理有個什麼用呢?”“華經理,你是老大哇?”華強嘿嘿一笑,說:“老大是負責喝酒的!二把手是負責做工作的!不信,你去問一問大家?”鐘四鳴把啤酒一口氣吹了一瓶,又連著吹了三瓶,說:“華經理,你放心,看我明天去收拾那個狗日的!”
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何滿香買了大把的香和紙,來到彆墅建設工地,華強、鐘四鳴來到工地上,瓦工隊隊長鐘五鳴、木工隊隊長葉權清也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幾十名工人,鐘五鳴叫一名工人去把黑鐵塔鼎武叫來,黑鐵塔鼎武大搖大擺地來了,鐘四鳴說:“你跟我把樁照原窟眼釘上!”“你為什麼要我照原窟眼釘上?”“前天拔樁的是你;今天釘樁的當然應該是你!”“這是葉書記的彆墅,不與你相乾!”黑鐵塔鼎武狡辯著。鐘四鳴抽了一口煙,說道:“村裡把所有的彆墅交給我建設,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管是張家大哥的,還是李家兄弟的,也不管是書記的還百姓的,我都有責任把它建設好!你拔了我的樁,就該你釘上!”鐘五鳴衝上前要打黑鐵塔鼎武,鐘四鳴一把攔住了,“我們先理後兵!”怒目盯著黑鐵塔鼎武:“給我釘上!葉書記怕你,我老子還怕了你?”鐘鼎武一看這架式不對勁,並說道:“你……你…還興打人?”“你無法無天、侵犯公民的私有財產,簡直邪得沒有官管了!”黑鐵塔鼎武見這麼多人都怒目盯著他,不把樁還原釘上去,等待他的隻有一頓大虧吃,便拿起鐵錘,把樁一個一個照原眼釘上了。何滿香要華強燒了香和紙,說:“老天保佑,越吵越發!”鞭炮過後,人們轟轟烈烈地乾起來了,打樁機日夜轟鳴,把五米長的水泥樁打入地下,木工做了模板,鋼筋工紮好籠子,彆墅的地腳都用混凝土澆灌,二層、三層的柱子、腰箍都用鋼筋混凝土澆灌,按設計要求,建成的彆墅要抗8級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