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沒睡上多一會兒,天亮就起來了,掃完雪出去轉了一圈。
剛重生回來,之前的記憶有些模糊,四處轉轉熟悉一下,正好身上帶了錢跟糧票,就買了些油條回來。
平時個把月難吃上一回的油炸果子,薑廣軍買回來二斤,每人都能分到一根,沒看連盧美芳臉上都露出了笑模樣。
“廣軍,吃完飯你是先去看你二姨父,還是去知青辦找人打聽打聽,怎麼能把紅霞跟孩子們的戶口落上?”薑鳳淑看著薑廣軍問,她知道於紅霞是帶著病退證明回來的。
“先去看我二姨父吧。”薑廣軍知道他媽想說什麼。
他二姨父快退休了,彆人不知道,他媽肯定得了準信,二姨父退休後會讓他接班。
盧美芳嘴裡咬著油條,眼珠轉了轉,看向於紅霞,“二弟妹,你要回城嗎?”昨天怎麼沒說?她還以為隻是回來過年的。
不過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回城了?事先也沒跟家裡商量,還是家裡所有人都知道唯獨瞞著她呢?
盧美芳臉色頓時不好了,“這沒工作怎麼回城啊?”
於紅霞剛喂飽了欣欣,被薑廣軍接過去放在腿上抱著,才準備吃飯。
聽了盧美芳話她笑了笑,“當然是按照政策回城。”多餘的她沒解釋,也不想解釋,她回不回城跟盧美芳有什麼關係!
“問什麼趕緊吃飯,二弟妹跟孩子們能回城是好事兒。”李廣成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幾年病退回城的知青不在少數。
盧美芳卻覺得不對,老二兩口子藏著掖著的,肯定是在搞事兒。
再說於紅霞跟孩子回城了,以後肯定要住在家裡,那她兩個女兒的房間不是沒了?
盧美芳還想再問點兒什麼,結果一抬頭,撇到了婆婆那張嚴肅得如同教導主任的臉,她嚇得立馬不敢吱聲了。
薑鳳淑瞪了她一眼,警告道:“紅霞是病退回來的,你出去少胡咧咧,晚上早點回來做飯,給紅霞搭把手,彆讓她一個人忙乎。”
盧美芳趕緊點頭,表示不會出去亂說,下班一點早點回來做飯。
薑鳳淑這才放過她,轉頭又對薑廣軍道:“也行,先去看你二姨父,你下鄉這些年他一直惦記著你呢。”
李昌順附和著點點頭,他那位連襟是個有本事的,說不定有辦法給廣軍也弄回城來。至於孩子們的戶口,就算暫時落不上也沒關係,家裡養得起。
他跟薑鳳淑都是木器廠的工人,他一個月五十多,薑鳳淑比他工資還高,一個月有七十多塊錢。
孩子沒戶口,吃不上商品糧,那就吃義價糧,現在不像頭些年那麼困難,糧食還是好買的,再說三個孩子都小能吃多少?大人嘴裡省下幾口就有了。
於紅霞默默喝著碗裡的玉米糊糊,這情景她在夢裡見過。
不過又好像不太一樣,薑廣軍掃完雪後並沒有出去買油條,也沒瞞著,盧美芳一問,便直接說了她病退的具體原由。
盧美芳聽完就說能幫忙,她娘家妹妹的大姑子女婿,在革委會是個小乾事,有些門路,不過求人辦事不能空著手。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他們也沒多想,就把從東北帶回來的蛇膽酒給了盧美芳。
結果東西收了,事情卻拖著不給辦,他們又不好天天催。
直到過完年戶口也沒落上,最後還是薑廣軍二姨父找人幫的忙,送出去的酒也要不回來了,打了水漂。
就這盧秀芳還經常拿出來說道,好像幫了他們多大忙似的。
可能是聽過她的夢後,薑廣軍有了彆的打算,不想走盧美芳娘家的路子,因為根本走不通,純屬就是忽悠人的。
其實她也不是一定要回城,薑廣軍不太會做飯,一個人在東北她不放心。
可自從她因為救人生病錯過高考後,薑廣軍就一想讓她回城,說她雖然留在鄉下複習考上大學的可能性也很大,但薑廣軍不敢賭,害怕再出現什麼意外。
就像這次,如果不是救人她肯定會參加高考,隻要發揮正常,多半考上大學了。
於紅霞看過彆人默出來的試卷,她要考的話能過本科線的,隻是她這次病勢來得太凶猛,把薑廣軍嚇壞了。
也是恢複高考後她就沒日沒夜的複習,臨門一腳了,卻硬生生錯過了,她一時急火攻心,加上七年生了三胎,身體基礎又不是太好,病來如山倒,人一下子就起不來了。
至於病退證明,是她救的一個孩子家裡幫忙弄的,那孩子是家裡的獨苗苗,當時要是再晚上一兩分鐘,救上來也活不了。
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溫天氣,孩子彆說掉進冰窟窿裡,就算在外麵呆上半天也受不了,不過於紅霞當時沒想那麼多。
事後她想過,哪怕知道會耽誤高考也會選擇救人,她真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兩條小生命在眼前消失而不去理會,那樣她即使考上大學也會後悔一輩子。
當年她十六歲就下鄉了,剛開始日子確實艱苦,近幾年好多了,她跟薑廣軍已經習慣了鄉下的生活,每年掙的工分足夠分口糧的,年底結算時還能剩下幾塊錢。
薑廣軍腦子又靈活,經常琢磨些生財小道,即使三個孩子了,他們家的日子也沒說過不下去。
不過要說多好也沒有,他們插隊的地方比較偏遠,教育和醫療方麵跟城裡沒法比,就像她這次生病,如果在城裡完全可以早點去醫院,而不是冰天雪地,走幾十裡山路,人抬到醫院時都燒迷糊了。
所以一旦抓住機會,薑廣軍寧願自己留在鄉下也非要讓她帶著孩子們回城不可,是真怕了。
吃完飯,薑鳳淑跟李昌順上班去了。
盧美芳沒急著走,她拽住李廣成,有些事情不問明白她心裡刺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