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歪了!”
元寶原本是醒著的,聽到桑陸生這一聲喊,頓時暈了過去。
桑落的眸底閃過幾分煩躁。
要在她的手術台上,有人這麼喊,早被她痛罵一頓再趕出去了。
可眼前人是她爹。
她咬咬牙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桑陸生做了一輩子刀兒匠,哪裡見過這樣切的?這一層一層地割,跟個娘們兒做菜似的!忽地意識到,桑落本來就是女子。
難怪刀兒匠手藝隻傳男不傳女。
老祖宗的智慧啊!
桑陸生伸出手想要參與進去,卻被桑落阻止了,正要發問,桑落厲聲訓道:“彆動手,認真看!下次自己操作!”
“你切錯了!”桑陸生看她竟然將皮肉分離開,忍不住又喊了起來。
坐在院子裡的王氏聽見叫喊聲,一掀簸箕,蒜皮飛滿了天。她撲到門前,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聽。
桑子楠追了過來,可他也好奇,也附耳偷聽。
“哪有你這樣剝皮切肉的?!你這分明是剝了雞脖子皮,拉出氣道來割啊!”
王氏聽了這話,腿一軟,滑在地上,暈了過去。
剝皮、切肉?
桑子楠忽地想起家裡燉雞時,雞脖子上的皮他最不愛吃,每次都將皮剝開,再把那一根硬撅撅的氣道扯出來想著想著,隻覺得身子某處劇烈疼痛起來。
他縮了縮脖子,將腿軟癱地的王氏架起來拖回院中小椅子上休息。
屋內血腥氣彌漫。
桑陸生看著桑落的手法雖古怪,卻如庖丁解牛一般熟練又遊刃有餘,不由好奇地問道:“你留著這麼些皮是何用處?”
“這時候問什麼?”桑林生把著脈,又在穴位上添了幾針,怒叱道:“快一些!他承受不住了!”
“做排泄口。”桑落說著,手卻不曾停下半分。止血、上藥、插管、針線縫合
“哪能像你這樣做?繡花的功夫!讓你去繡坊也不無道理!”桑陸生看著她針線飛梭,這是縫成什麼樣子?做成女人的身子嗎?
桑落抬起額頭,淡淡地看了一眼這個爹:“你沒當過內官,你不知道切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廢話!他當然沒有當過。
桑陸生差點氣笑了,彆說他沒有,她有嗎?
桑落想了想,說道:“這樣更漂亮,將來也不會臭。”
手術,不能光想切得乾淨。
除了切除腐肉和男性特征,還要預後,防並發症。儘量保護基本功能,更要為他將來打算。延緩肌肉萎縮鬆弛,維持控製力,才不至於身上淋漓不儘,一身騷臭。
讀書時,曾有課題研究過千百年來內官發展史。從割蛋到去勢,古人一直致力於解決減少死亡,卻從未研究過術後衍生問題。
畢竟十刀下去,隻能活四、五個人,進宮之後能活到二十年後的,更是少之又少。
皇宮就如同一個饕餮,每年內官源源不斷送入宮門,都死在那裡頭。
人命如草芥,誰會在意他們身上的刀疤會帶來什麼後果呢?
但眼前的孩子,是她的第一個患者,是明知道她是女子,還信任她的人。若不用儘兩世之所學救治他,如何對得起這一份信任?
她利落地剪斷縫合的桑皮線,看向桑林生。
“還活著。”桑林生撚著銀針,“但也等於沒命了!”
“不是服了紫血散?”桑落心頭一沉,連忙抓起元寶的手腕把脈。
桑林生站起來又換了一個穴位,繼續紮著針,沒好氣地道:“你也知道我給他服了紫血散?我不但給他用了紫血散,還給他吃了萬魂歸元丹!這丹藥多難熬,桑落你知道的!可再金貴的藥呢,經得住你們倆這樣嚇嗎?”
一句“切歪了”,孩子徹底嚇暈過去,好不容易救回神來,又聽見說什麼“切錯了”“剝皮切肉”,這下好了,氣血攻心,心脈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