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使得!”船老大滿臉堆笑。
“怎麼使不得,難道我不是男子”馬大官人說著,又對馬兮彤一拱手。“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馬兮彤沒有言語,珂兒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拱了拱手說:“多謝這位官人。”
於是,馬大官人帶著她們來到前頭一間單艙,裡麵乾淨齊整,小桌上還放著一張舊琴。馬大官人手一指:“就委屈兩位了。”說著他開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馬兮彤說:“官人這般相助,實在感激不儘。請問官人尊姓大名“
馬大官人微微一笑。”在下馬千裡。敢問兩位姑娘芳名”
“我叫王茜。”馬兮彤道,“她是我妹妹,叫王珂。”
“原來是王姑娘。”馬大官人又行了禮,才拿起行囊和桌上的琴。馬兮彤千恩萬謝,看著他走了。
珂兒長出一口氣說:“多虧了這位馬大官人,否則我們怎麼辦呀。”
馬兮彤哼了一聲。“還能怎麼辦不行我就把刀架在那船老大脖子上。“
珂兒撲哧一笑,不再言語。
這間客艙地方不大,但視野很好。兩人收拾停當,憑窗遠眺,船碼頭邊的那座高塔正在遠去。馬兮彤想到離道一越來越遠,心裡不由一陣難過。珂兒在一旁也是眼淚汪汪,大約是在想同樣的事。隨著客船緩緩南行,高塔也看不見了,大都的一切已經遠去,馬兮彤的心情才逐漸回複。
這時,她聽到一陣琴聲傳來,探頭一看,隻見一個身影正盤坐在船頭處,麵前放著一張琴。那人左撫右撥,琴聲如流水潺潺而至,和著瑟瑟秋風,令人傷感。
馬兮彤立即猜到彈琴的是誰,就對珂兒說:”我剛才忘了。這單艙的船價應當比統艙貴許多才是。我們應當把差價補還給馬大官人才是。“
珂兒連連點頭。馬兮彤於是自個兒出了船艙,找到船老大,問了單艙的價錢後,來到船頭。馬千裡還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馬兮彤等他彈完,拍手叫好。”馬大官人這首《流水》彈得真好。“
馬千裡轉身見是她,臉上一愣。”你也會彈琴“
馬兮彤微微一笑。”我雖不會彈琴,從前也常聽人彈過。“
馬千裡哦了一聲。“你可知此曲之意”
馬兮彤道:“此曲誌在乎流水,言智者樂水之意,初如山間小溪飛瀑,後漸有洶湧之勢,似激流穿峽過灘,奔騰入海,其勢不可擋,恰如誌士仁人,為胸中誌向而拚搏,至死方休。”
隨著馬兮彤緩緩道來,馬千裡的眉頭逐漸舒展,眼中更加詫異。“沒想到姑娘雖從賤業,卻頗知琴學。”
馬兮彤下巴微抬。“小女子流落江湖,自不敢與大官人相提並論。”
馬千裡自知失言,連忙說道:“休提什麼大官人,我不過一杭州小吏而已。”
馬兮彤見他衣衫半新不舊,琴也非名品,加上孤身遠行,連個隨從也沒有,大概也沒有過於自謙,便隨口問道:“聽官人北方口音,為何在江南做一小吏”
馬千裡長長歎了口氣。“就是此等九品小官,也是求了多年才求得......想當初,我飽讀詩書,勤學六藝,以為國朝既得天下,當大用儒學。怎知始終不得門路,隻得自薦於當朝太子。或許是求官者太多,直至去年才得杭州路一缺額。我不願再蹉跎下去,便南下為官,雖知仕途茫茫,升遷艱難,但為生計,眼下也隻好如此了。”
馬兮彤聽了,不由想起去年在杭州見到的那個鮮於樞,也是河朔人士,在大都至杭州一線輾轉多年為吏,也頗不得誌。
“這是單艙和統艙的差價,請官人收下。”馬兮彤掏出錢說。
馬千裡略一推辭,收下錢,又說:“聽姑娘談吐,實在不像江湖女子。姑娘難道也是官宦人家”
馬兮彤一愣,看來要裝扮江湖女子,說話也彆太斯文才好。
”我是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見到官人便拿出從前在家時的習氣。實不相瞞,小女子家中曾在南朝為官,世事變遷,不得已流落江湖。“
馬千裡眉頭一揚。”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下自曾祖輩便為大金效力。你我可謂同病相憐。來來,讓在下再為姑娘彈奏一曲。“
說著,他重新坐好,又開始彈琴,琴聲從婉約漸至憂憤,還一邊吟道:
“夜來西風裡,九天鵬鶚飛。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樓意,恨無上天梯!”
曲畢,馬千裡又長長歎息,馬兮彤見他可憐,便安慰道:“官人莫要太傷心,上天梯說不定就要來了。”
馬千裡抬起頭來。“姑娘此話何意”
馬兮彤道:“我聽說和裡霍孫丞相就要向皇帝提出重開科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