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蒙唐泰斯的眼神泰然自若,顯然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而不是一時的興起。
這一刻,他真的已經擺脫了那個天真無知的水手的影子,而蛻變成了一個真正敢於去承擔責任的人。
法利亞神父默默眨了眨眼睛,他非常滿意。
“我的孩子,我不在乎你打算怎麼分配財寶,我隻要看到你敢於去決定怎麼分配它。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氣魄,這很好。”
“也就是說,您同意我的分配方案嗎?”愛德蒙唐泰斯心中一喜。
“不,我不同意。”神父搖了搖頭。
“嗯?”愛德蒙唐泰斯愣了,他不明白神父為什麼突然又變卦,“您還有其他看法嗎……?”
“既然你都不在乎金錢,那麼我又有什麼可在意的?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明天,又何必去跟活人搶錢。”神父略帶嘲弄地笑了起來,“所以我希望在你的分配方案上再做一次改動——陛下拿80,你拿20。”
“您分文不要?!”愛德蒙唐泰斯一聽就急了,“不,這可不行。”
“我已經決定了,孩子。所以彆同我爭吵,浪費我為數不多的壽命。”法利亞神父溫和地掃了義子一樣,壓住了他接下來的話。“當然,我這麼分配絕不是無條件的……我會麵見陛下,然後告訴他我知道寶藏的消息,並且願意獻出來資助他的事業,並且用它來換取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愛德蒙唐泰斯呆呆地問。
“我要給你換一個頭銜,讓他在大業成功之後,封你做帝國的世襲貴族,至少得是個伯爵。”法利亞神父一字一頓地說,“他必須立下字據,我才會吐露出最終的秘密。”
愛德蒙唐泰斯驚呆了,他沒想到神父在他聽說完之後,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而且居然會為他考慮到這個地步……
他的眼淚都差點流了下來。“我要那些見鬼的玩意兒有什麼用啊……那都是您的!”
“不,我才是一點都不需要。”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無兒無女,也沒有彆的親人,一輩子也快走到了儘頭,榮譽和金錢對我來說毫無意義;而你不一樣,你才三十歲,你擁有太長的未來,以後你會有家庭有孩子,我必須考慮我能為你、你能為你的後人留下什麼。在這個什麼都會貶值的時代,大概隻有世襲頭銜能夠讓他們稍微沾光一點了吧……”
“不……!”愛德蒙唐泰斯仍舊難以接受。
“不要孩子氣了!如果你感恩我,那就照我的話去做。”法利亞神父再度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現在就去看看吧。按我給你的提示,在島上找到那個寶藏。”
“現在嗎?”愛德蒙唐泰斯反問。
“越晚一天,就越多了一分被人發現的風險——也就越多了一分你的籌碼,我們實在拖延不起。”法利亞神父用催促的視線看著愛德蒙,“就當是讓我可以瞑目吧,你趕緊去找,看看那個我牽掛了一輩子的東西到底是何等模樣!”
在神父的注視下,愛德蒙唐泰斯的表情也逐漸變得肅穆了起來。
他重新站了起來。
是啊,無論是為了神父,還是為了他自己,他都想要去看看,那個該死又迷人的寶藏,到底是不是在那裡,又到底是何等模樣……
“好的,那我現在就去。”他不再拖延,而是匆匆地向神父點了點頭。
接著,他打開了門,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情況。
一切都沉浸在黑暗的靜謐當中,沒有任何人在其中走動,在遠處他似乎能夠看到一兩個人在巡邏放哨,不過他覺得自己可以輕鬆潛越出去。
所以那還等什麼呢?
他關上了門,然後衝入到了黑暗當中。
借助著黯淡的燭光和星光,他摸黑從修道院的廢墟當中穿過,然後越過了破損的圍牆,來到了島中的荒地。
接著,他循著自己已經背誦了無數次的描述,在島上找到了那位紅衣主教曾經留下來的痕跡。
他循著溪流找了過去,最終在山峽的穀底找到了被苔蘚和草叢覆蓋著的地點。
他小心地掃開了遮蔽物,然後發現了一個鐵蓋子,接著他抓住了鐵環,用力掀開了鐵蓋,然後看到了下麵幽深的石階。
他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縱使自己知道紅衣主教的遺囑,也不應該這麼順利才對。
難道……之前真的有人來過這裡嗎?
他全身打了個哆嗦。
可是現在也容不得他再猶豫了。
他一咬牙,沿著石階衝進了洞窟。
這個洞窟很大,他點燃了火把,然後發現這個洞窟和另外一個洞窟相連——正如同遺囑所描述的那樣。
他不再猶豫,快速地衝到了第二個洞窟當中。
這裡仍舊空蕩蕩的,似乎什麼都沒有。
愛德蒙唐泰斯深吸了一口氣。
讓我揭開命運最後的謎底吧!
他走到了角落,然後躬身開始扒拉地下的灰塵。
“啊!”
他的手很快停住了,因為一瞬間他被珠光寶氣迷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是一個巨大的錢櫃,三層都放著黃金和各種珠寶,眼下這些珠寶在他麵前熠熠生輝。
愛德蒙唐泰斯瞬間呆住了。
他早已經知道這裡有寶藏,可是當真正看到寶藏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原來的那些心理準備都隻是可笑的妄言罷了——
等等!
在最初的興奮勁過去之後,他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這個錢櫃好像已經被人破壞過。
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唐泰斯先生,您究竟在做什麼呢?”
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後響起了一聲問語。
聲音雖然很低,但是在洞窟當中產生了回音,然後猶如雷鳴一般響徹在了愛德蒙唐泰斯的耳邊。
他聽出那個聲音了。
他駭然往後看去。
在陰暗的光線下,他分明看到那個少年人正以冷漠的表情站在洞窟門口,手裡拿著一根手杖。
而那位諾埃爾小姐則拿著一把槍站在少年人的身後,也以充滿敵意的視線看著他,仿佛在質問他為什麼要背叛陛下。
“不……!”他喃喃自語,“我不是叛徒!”
可是這該怎麼解釋呢?他心慌意亂,怎麼可能有人相信自己不是想要搶奪財寶呢?
艾格隆一直觀察著對方的表情。
他快要嚇瘋了,算了,先控製住吧。
艾格隆快步往前走了幾步,愛德蒙唐泰斯站起來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是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手杖戳到了他的胸口上。
巨大的痛苦,讓愛德蒙唐泰斯眼前一黑。
“我求您,饒了神父……”他最終隻留下了這一句話,然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