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普通情況,那這麼做肯定穿幫,但是她的丈夫本來平常就呆滯木訥,而且容易受人引導擺布,隻要平常多幾句暗示,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做了什麼。
這幾天時間,蘇菲就是不斷這麼做的——所以,哪怕梅特涅真的想要去“對口供”,丈夫肯定也會堅持說孩子是自己的。
反過來說,要不是丈夫真的是這樣的人,蘇菲又怎會如此對婚姻灰心絕望,以至於芳心寂寞之下,和那個美少年搞出了一世的孽緣呢?
雖然蘇菲的態度氣勢洶洶,但是,梅特涅又是何等精明的人?
蘇菲的態度,在他看來,好像已經是明示了一點什麼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最可怕的猜想,好像已經變成了真的。
該死,這個女人還真是膽大包天!
上次是和羅馬王苟合,這次又是和誰?難道是隨便在近臣當中找了一個?那……那還不如羅馬王呢!他在心裡暗罵。
他越想越是生氣。
這個任性的女人,從嫁過來開始,就在皇宮裡胡作非為,招蜂引蝶,讓皇室丟儘了臉麵。明明已經做錯了這麼多事,卻還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真是白給她機會了!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他不能容忍這種人神共憤的事發生。
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他畢竟是一個“世受國恩”的奧地利貴族,對帝國、對哈布斯堡皇室,也早已經根植在了他的潛意識當中。
如果坐視皇室的血脈被“換種”而置之不理,那就是他對帝國最大的失職了。
他又有什麼臉麵去麵對曆代先祖?
一想到這裡,他不禁氣得嘴角抽搐,麵目猙獰,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和優雅。
他抬起頭來,幾乎用不加掩飾的敵意和憤怒看著蘇菲,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已經不配再被當做是皇室一員了,這個來自巴比倫的蕩婦,就應該被烈火焚身來贖清罪孽。
至於那個不知名的、膽大包天的情夫,無論他是誰,自己都會把他揪出來,然後讓他死之前享受到極致的痛苦。
“請您放心,上帝自有公道,如果您為皇室的延續做出了如此卓越的貢獻,那麼您會永遠被帝國的臣民們感激不儘。”他看著蘇菲,一字一頓地說,“但是,也沒有人可以欺瞞我們永恒的主,再完美的謊言也總歸會有破綻,隻要用心調查總是能找出端倪的——”
這個倒不是梅特涅出言恫嚇,畢竟,自從那位來自巴伐利亞的小女仆夏奈爾,帶著羅馬王跑路之後,蘇菲身邊的女官早就被他清洗過一次,那些來自巴伐利亞的侍女都已經被趕走,換上了可靠的人,隻要他跟這些人仔細審問和驗證,那麼蘇菲的謊言自然可以不攻自破。
而他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也同樣落入到了蘇菲的眼中。
這也讓蘇菲知道,自己的謊言,並沒有能夠騙過老滑頭梅特涅。
不過,她本來也沒有天真到可以這麼輕鬆就糊弄過去。
現在,兩個人之間幾乎已經是劍拔弩張,她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
於是,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陰沉。
“哼,老東西。”蘇菲用尖刻、冷漠又帶著譏諷的眼神看著梅特涅,“我原本隻想好聲好氣地跟你說,大家一起裝糊塗,讓事情糊弄過去就算了,沒想到你卻不依不饒,非要讓大家不痛快!既然這樣,那我就明白跟您說實話吧,沒錯,這不是我丈夫的孩子——”
“無恥!你居然還敢用這副表情說出這樣的話來!”梅特涅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罵出聲來,“你給人間帶來了多少禍亂!上帝會懲罰你的!”
“哎呀,您都這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焦躁,這可對身體不好啊……我還希望您多活幾年呢。”看到暴跳如雷的梅特涅,蘇菲非但沒有慌,反倒是有些報複得逞的快感,“彆著急,我說了這不是我丈夫的孩子,但沒說這不是皇帝陛下的血脈啊……?”
嗯?這話讓梅特涅頓時愣住了。
難道老皇帝不滿於兒子的沒用,親自提槍上陣了?但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皇帝年事已高,而且多年來一無所出,早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了,他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耐。
一看到梅特涅這古怪的表情,蘇菲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於是她頓時也氣得不打一處來。“老東西,你到底在想什麼齷齪的東西?!我的意思是,他是羅馬王的孩子!”
這下,梅特涅猶如被五雷轟頂,徹底宕機了。
他確實不懷疑蘇菲對羅馬王舊情難忘,但是一個人,究竟是怎麼讓千裡之外的女人懷孕的?這根本不可能。
“少拿這種可笑的謊言來侮辱我!”他怒喝一聲。
“誰說是謊言了?我告訴你,我就是懷上了羅馬王的孩子!”蘇菲既驕傲又得意地說,“哼……枉你這老鬼自詡詭計多端,最後不還是被我們兩個擺了一道?”
接著,在梅特涅不可思議的視線當中,她將瑪麗亞偷偷來到奧地利把自己替換出去,自己去巴黎和羅馬王廝混,然後現在又偷偷跑回來的大致經過,原原本本地說給了梅特涅。
她在回到美泉宮之後,故意等了幾天時間才宣布懷孕的事,一方麵是為了引導暗示丈夫對口供,另一方麵是給瑪麗亞逃亡流出足夠的時間,現在她估計已經跑遠了,就算梅特涅想要對她不利,也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是的,現在一切都已經難以挽回,梅特涅隻能被迫麵對既成事實,再怎麼無能狂怒也沒有用了。
就在梅特涅方寸大亂,幾乎六神無主的時候,蘇菲帶著譏諷和得意的笑容,繼續向老人開口了。
“首相閣下,您看,這不僅僅是我的事,也是您的事。畢竟,對法國改善關係是您提的,讓法國人派代表團過來也是您請的,給予法國人這麼便利的,更是您老人家!如果我真的東窗事發,那麼您怎麼解釋您在其中的責任——?您又到底應該承擔什麼責任?即使我不說,您自己應該也是想得到的吧?!”
接著,蘇菲又話鋒一轉,“既然您清楚其中的代價,那麼您又何必再為自己平添煩惱呢?我的孩子,既然反正也是皇帝陛下的血脈,那麼繼承哈布斯堡家族又有何不可?難道哈布斯堡帝國當初不就是靠女係血脈去繼承彆人的王位的嗎?等老皇帝百年之後,隻要這個留著他血的孩子能夠戴上皇冠,您就沒有辜負皇帝陛下對您的信任和提拔,對吧?!”
說完之後,她靜靜地看著梅特涅,等待著命運對自己的裁決。
無論結果是什麼,她都不會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