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就像是破天荒一樣。
正因為如此,普希金的成功立刻就在彼得堡激起了滔天巨浪,即使是那些平常對詩歌絲毫不感興趣的人們,也不禁踴躍出手購買和傳抄他的視作,想要看看這位詩人到底是何等才華。
一個詩人,靠著他在外國突然得到的名聲,而突然在本國名聲大噪風頭無兩,這種事是第一次發生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而對普希金的評價,輿論又出現了嚴重的兩級分化。
一些人是普希金的朋友,又或者在傳看的普希金的詩歌之後,真心被普希金的才華所打動,所以他們讚揚普希金驚才絕豔,不愧是俄羅斯的驕傲,給祖國長了臉;而另一派,則罵他在俄羅斯和法國關係惡劣的情況下,居然跟波拿巴皇帝來往,屬於是“叛國”,是一條沒有節操的外國走狗。
當然,罵他的人無論再怎麼慷慨激昂,背地裡基本滿心都是羨慕嫉妒恨,恨的是這個狗詩人居然也配得到這樣的殊榮。
不管怎樣,在這夢幻般的一年當中,普希金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同時已經成為了一位文化偶像,風頭一時無兩。
他當然知道,這其中最大的助力,就是自己麵前的青年皇帝本人。
世人大多數都是喜歡跟風的,如果沒有皇帝這麼變相的“宣傳”,恐怕並沒有那麼多人在意他寫了什麼,所以他對艾格隆也充滿了感激之情。
聽到了普希金的回答之後,艾格隆頓時爽朗地大笑了起來,“這麼說的話,那我想,等你回到彼得堡的時候,整個彼得堡也會為您而傾倒的……到時候您恐怕會比在巴黎還要忙。”
對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普希金並沒有感到洋洋得意,他反倒有些擔憂和煩惱地歎了口氣。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陛下。我是人,我當然喜歡出名,但我同時是一個詩人和作家,而且我的詩歌和文章,都是來自於彼得堡以外的世界,來自於那個最真實的俄羅斯……它們來自於俄羅斯的荒原和泥土,來自於俄羅斯的麥田和樺樹林,來自於俄羅斯的村莊和農民……這些最真切的東西,在富貴迷醉的彼得堡,這些東西都是不會有的。所以,如果我被迫沉浸的虛假的交際當中,我的詩歌就死了,我就再也寫不出令自己驕傲的東西了,到那時候,名聲對我來說又有何用?”
麵對詩人這誠摯的剖白,艾格隆頓時在心裡油然生出一股欽佩。
他並不是故意淡薄名利,但在他的心中,有些東西高於名利,他願意為自己的詩歌和文學去告彆名利的煩惱。
“那你希望怎麼做呢?”於是,艾格隆好奇地問,“歸隱田園嗎?”
“我打算在回到彼得堡之後,先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去應酬,去會見我的那些朋友們,順便去為您戰鬥,然後過一個月之後,我就帶著我的妻子回到我的鄉間莊園裡,好好冷靜我的心神,然後再趁著我橫跨兩個國家的激情,寫出一些讓我驕傲的東西來——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還會把它們寄給您觀賞和品鑒。”
普希金立刻一氣嗬成地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盤算。
“為我戰鬥?”艾格隆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
“對,陛下,我要挽回您在俄羅斯人中的形象。”普希金認真地點了點頭,“在您父皇在位時,我們兩個國家之間發生了非常災難性的事件,我國因此蒙受了入侵,承受了巨大的災難,直到今天這種災難的創傷依舊沒有平複,所以自從您進入大眾視野以來,在我國一直都有許多針對您的極其不友好的言論,甚至是惡意的造謠中傷,而我在回去彼得堡之後,我會將我的親身經曆告訴給我所見到的人們,甚至告訴沙皇本人,告訴他們您絕不是一個嗜血的屠夫,也不是一個滿懷怨念的複仇者,相反,您並沒有活在過去,您活在未來,您熱愛您的國家,熱愛生活熱愛科學和文化,比起殺戮您更在意提高人民的福祉……您和我們所期待的君王一模一樣,我但願我的國家中也能夠有您這樣魅力非凡而且天賦偉大的青年人。”
普希金這認真的誇張,讓艾格隆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他知道,對方是絕對不會故意違心地對自己阿諛奉承的,所以說在他的眼裡,自己真的就是這麼一個形象……
這樣說來,我還真的挺不錯的嗎……他頓時心裡就得意了起來。
不過比起得意,他更關注的另外一件事——普希金將會主動替他在俄羅斯國內宣傳。
這很好,一個主動為他說話的文壇巨匠,比他雇傭再多喉舌更管用,也更真實。
他對普希金如此熱情,一方麵是出於對世人本人的欣賞,但還有更多更加實際的考慮。
所謂“文化交流”隻是幌子,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法蘭西的現實利益。
艾格隆一向是個實用主義者,雖然俄羅斯人一度摧毀了他的帝國和皇位讓他恨得心裡牙癢癢,但是在時機成熟之前,他從不會把自己的仇恨表露出來,更不會讓這種仇恨影響自己的行動。
你想要打倒某個人,並不妨礙在打倒他之前和他做朋友。
如今,在他的有意壓製下,法蘭西的反俄情緒正在慢慢消退。
但是真正“握手”,還有一段距離。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尼古拉沙皇,除了沒打仗之外什麼話都對噴過,關係已經惡劣至極,眼下就算兩個君主想要“握手”,也不能傷了自己麵子,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以及合適的舞台。
普希金先生,因緣際會,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