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洞賓”道:“這便不清楚了。”
袁秋嶽想了一想道:“那麼消息是如何傳遍武林的?|”
“小洞賓”遲疑了一下,道:“聽說是有神秘人傳書與各大門派,消息才不脛而走。”
“哦?”袁秋嶽一蹙眉峰,道:“這傳書者到底是何人,他將這重大消息四處散播居心何在?”
“小洞賓”沉吟了一下,道:“是呀,他明知爭奪的人越少,得到的機會便越大,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難道他是呆傻了不成?”
袁秋嶽道:“以我之見這其中必有蹊蹺,極有可能是一個圈套,甚至是可怕的布局!”
“小洞賓”一舉杯道:“大哥,不管怎樣,這個熱鬨我們應該去湊一湊的,也許一個機緣巧合,能僥幸得到那柄‘映血劍’也未可知,來飲酒。”
兩個孩子的酒量委實淺了些,沒喝幾杯有了醉意。二人相攙回到客棧,那夥計見兩位“神仙”去而複返,忙將他們讓入客房,並伺候安寢,才敢離開。
翌日清晨,袁秋嶽先一步醒來,他見“小洞賓”仍在沉睡,便沒有吵醒他,獨自一人走出房門。
猛然,他朝自己的頭狠敲一下,自語道:“我做事怎生不分輕重緩急,連師父指派的事情都給忘得乾淨,延緩太久不歸,師父們定然為我擔心。”
“仙爺怎麼起的如此之早?”夥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袁秋嶽道:“你來得正好,我恰巧有事差遣你去辦,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並給他耳語了幾句。
夥計接過銀子道:“仙爺,買這些東西用不了這許多銀兩。”
袁秋嶽道:“剩下的就算打賞你的。”
“多謝仙爺、多謝仙爺。”夥計拿著銀子笑著飛奔出去。
回至客房中,“小洞賓”業已醒來,他見袁秋嶽自外麵進來便問道:“大哥如何不多睡片刻?”
袁秋嶽道:“靈弟,此番我是奉師父所差,出山來購置些過冬之物,適才我已遣那夥計就近妥辦了。”
“哦!大哥,你瞧小弟真是好生糊塗,竟連大哥師尊的仙號都不曾問詢。”“小洞賓”搔首道。
袁秋嶽道:“我的兩位尊師便是丐幫長老‘窮神’‘餓鬼’。”
“是他們!”“小洞賓”驚問道:“我聽聞他們是丐幫的叛逆,現如今正遭到丐幫女幫主‘笑麵女乞’的追殺!”
袁秋嶽憤然道:“不錯,但我師父是遭那惡女人的陷害,才被迫逃離君山的!”他隨將“七巧神丐”如何染病,“窮神”“餓鬼”四處尋醫,“笑麵女乞”用毒計謀篡幫主之位詳儘講與“小洞賓”。
“小洞賓”聽罷之後一握拳道:“真未想到這毒婦居心如此險惡,不殺此賊天理不容!對了,這次爭奪‘映血劍’的機會想必丐幫絕不會錯過,‘笑麵女乞’也極有可能親自趕來這裡,說不定能借此良機,將其合力鏟除也未可知!”
袁秋嶽道:“靈弟說的沒錯!如讓我碰到她,不但要在武林群雄麵前揭穿她的嘴臉,而且還要割下賊婦的首級,掛在丐幫君山總壇的‘摩雲柱’上,以昭示天下!”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
“誰?”袁秋嶽起身道。
“是我。”夥計應聲而入,但見他手裡端著一個梨木托盤,道:“兩位仙爺,一早還沒用飯,這是小的特意準備的可口粥菜,請二位賞臉品嘗一下。對了,適才仙爺吩咐的事,我已置辦妥當,如果需要車馬,我也叫人侯在那裡了。”
袁秋嶽上前接過飯菜,感激地道:“多謝小二哥費心!”
夥計嗬嗬一笑道:“仙爺不必客氣,有事儘管吩咐小的,小的隨時在外伺候著。”說完躬身退出,將門關靠。
袁秋嶽道:“靈弟,咱們一起隨便用些吧。”
“嗯。”“小洞賓”應了一聲,起身來到桌前,同袁秋嶽一道用起飯來。
袁秋嶽拿起筷子隨意吃了幾口,道:“靈弟,我如今總算明白何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了,我隻不過隨意打賞那夥計一點銀子,他便伺候的妥妥當當,真是……哎呦!”
“小洞賓”見袁秋嶽突然捂住肚腹倒了下去,不由大驚道:“大哥你怎麼了?大哥你……哎呦!”“噗通”一聲,淳於靈也倒了下去。
“咣當”,門被猛地推開,夥計笑著走了進來。他見袁秋嶽與淳於靈都倒在地上,不由冷笑幾聲道:“呸!憑你們兩個蠢貨也妄想對付‘笑麵女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話畢,隨手摘下頭頂布帽,露出一頭如雲的秀發。
倒在地上的袁秋嶽驚道:“百毒妖姬!”
“不錯!”
“小子,沒想到吧?你與這小牛鼻子打傷了我,便以為沒有事了麼?嘿嘿,告訴你,你們已中了我的‘萬屍毒蠱’,很快便會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了!”
袁秋嶽聲色俱厲,怒叱道:“邱彩雲,你這毒婦!有膽子就給小爺一個痛快,否則有朝一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好你個小畜生,死到臨頭還敢口吐狂言,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哼!看本姑娘如何先將你大卸八塊吧!”言罷“嗖”的一聲抽出一柄雪亮陰寒的尖刀,朝袁秋嶽的左臂斬了下去!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血花飛濺,一條血淋淋的左臂落在地上。但令人吃驚的是,這條左臂並非袁秋嶽的,而是“百毒妖姬”自己的!
邱彩雲被一隻小手快速點了多處麻穴,“噗”的一聲癱倒在地。
袁秋嶽適才見“百毒妖姬”一刀斬來之時,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目,此時睜開眼瞧看,不由笑了起來。原來出手傷了邱彩雲的竟是“小洞賓”。
淳於靈扶起袁秋嶽,道:“大哥,你沒事吧?”
袁秋嶽驚異地望著“小洞賓”道:“靈弟,你難道沒有中毒?”
淳於靈笑道:“我‘小洞賓’何許人也,豈會著這種下九流女人的道?”
袁秋嶽道:“靈弟,那你是如何識破她身份的呢?”
淳於靈扮了一個鬼臉兒,道:“我右手小指甲上,嵌著一個‘血潭靈犀’獨角所琢磨而成的試毒針,方才我暗試了一下,竟然變成紫黑色,可見飯菜之中必是遭人下毒,我算準那下毒之人定然在門外窺聽,便索性來個將計就計,以便伺機將其擒住!”
袁秋嶽道:“那你為何不及時知會大哥一聲?”
淳於靈道:“我若稍有異動,必將打草驚蛇,哪裡還捉得住這個毒婦?”
袁秋嶽苦笑一聲,道:“靈弟,真有你的,不過如今我已中了那‘萬屍毒蠱’,恐怕……”
淳於靈道:“大哥儘可放心,那蠱毒之解藥必在邱彩雲身上,我這就為大哥取來。”言訖,將袁秋嶽攙扶到床上,而後走至“百毒妖姬”的身畔,將她全身細搜了一遍。
袁秋嶽道:“靈弟,可有解藥麼?”
淳於靈笑道:“大哥,這下我們可謂因禍得福了!”
袁秋嶽問道:“此話怎講?”
淳於靈將搜出之物悉數放在床頭,道:“大哥你來看,這便是毒震寰宇的‘遮天泣鬼幡’,還有這個便是傳說中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氣死閻王草’,這是長白山‘千年龍參’,這是‘鬼華佗’的療傷聖藥‘九轉歸元丹’,還有‘暗器老祖’哥舒天宸的‘萬蝗弩’,這些皆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無上瑰寶!至於剩下的瓶瓶罐罐,我想除了毒藥便是解藥了。”
袁秋嶽亦是興奮無比,道:“靈弟,多虧你機智過人,不然休說這些寶物了,恐怕此時連命也保不住了!”
淳於靈笑了笑,遞給袁秋嶽一個白玉瓶子,道:“這便是‘萬屍毒蠱’的解藥,大哥快些服下。”
袁秋嶽接玉瓶將蓋子打開,頓時一股惡臭自瓶中飄散出來,他不由得一蹙眉道:“靈弟,你會不會搞錯了,這解藥為何如此腥臭?!”
淳於靈道:“大哥有所不知,這解藥乃是勾漏山一隻虯龍所流的涎水,因而稱為‘天龍玉涎’,雖然腥臭無比,但卻是‘萬屍毒蠱’唯一的克星。”
袁秋嶽歎了口氣,道:“看來我隻能勉為其難將它喝下了。”
淳於靈道:“大哥莫愁,這‘天龍玉涎’也是寶物,隻須飲下兩滴即可解毒。”
袁秋嶽將瓶中汁液滴了兩滴在舌尖上,頓覺得如同烈酒入喉一般,舌根麻癢、腹內翻滾,“嘔”的一聲,一口汙濁之物吐了出來。
“大哥是否好受些了?”淳於靈忙問道。
“不錯,這龍涎果然有奇效!”袁秋嶽摸了摸肚子道。
淳於靈一指“百毒妖姬”,道:“大哥,你說我們如何處置這個毒婦?!”
袁秋嶽緩緩下了床,走至邱彩雲麵前,但見“百毒妖姬”麵色慘白,傷處仍在汩汩淌血,那樣子到真有幾分可憐。
淳於靈跟上前道:“這毒婦絕不可留在人世,否則必將貽害武林!”
袁秋嶽點點頭,彎下腰自斷臂的手中取下那柄寒氣森森的尖刀。
“不,不——!”
“百毒妖姬”驚懼地叫著。她試圖掙紮起身,奈何穴道受製,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袁秋嶽冷聲道:“邱彩雲,你將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言罷,手起刀落,血光連閃。淒厲的慘嚎之後,赤紅的尖刀被拋在地上。
“八塊,正好八塊,真痛快!”淳於靈雀躍著道。
袁秋嶽看了看滿地血水與碎屍道:“靈弟,此處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為妙。”
淳於靈應了一聲,將得來之物包裹起來,留下一錠銀子,與袁秋嶽悄然離開客棧。
兩人來到僻靜之處,淳於靈道:“大哥,你我下一步要前往何處去?”
袁秋嶽道:“我們先將山中所需之物辦妥,然後趕回‘九曲洞’,將‘映血劍’之事告知兩位師父,看老人家們是否有其它吩咐。”
淳於靈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
山路上,兩小輪換挑擔,終於來到“九曲洞”前。
袁秋嶽舒了口氣,道:“靈弟,我們到了。”
淳於靈輕拭了一下額角的汗,道:“大哥,這裡便是‘九曲洞’麼?”
袁秋嶽道:“不錯,此洞曲折多變,須數次回轉方能抵達深處,洞的儘頭恰是山腹中央。”
淳於靈道:“哦,真是妙極,洞內必然有趣的很,大哥快些帶我見識一下。”
袁秋嶽展顏一笑,道:“靈弟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怎麼還像頑童一般?”
兩小相視笑了起來。
猛然——
袁秋嶽的笑聲戛然而止,問道:“靈弟,你可聞道什麼氣味沒有?”
淳於靈見大哥神色有異,忙止住笑嗅了片刻,道:“嗯,沒錯,確實隱隱有股怪味。好像是——血……血腥,對了,是血腥味!”
袁秋嶽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因為這血腥味便是自洞中飄散出來的。
“師父!”袁秋嶽急喚一聲,飛身朝洞中奔去。淳於靈見此情形,也疾步追了進去。
洞壁兩側有可燃半年不熄的天竺奇蠟,因而洞內一切儘可一目了然。
袁秋嶽轉眼間便衝到“九曲洞”的儘頭,但隨即被那慘絕人寰的景象驚呆了。
但見“窮神”已是身首分家,一顆人頭被人用鐵釘楔在石壁上,四肢亦被齊根砍下,丟落滿地。殘軀斜臥,一顆人心已被剜了出來,胸前僅剩下一個血淋淋的洞。
“餓鬼”的情形比“窮神”還慘,身子被倒懸在石壁上,五臟六腑、心肝腸肚遭利器絞得稀爛,自腹中流散出來濺落滿地。雙眼、雙耳皆被剜割下來,用一根箭鏃穿在一起,並與他的那雙大破鞋一同插入石縫之中!
嘔吐,袁秋嶽開始嘔吐。
淳於靈追了進來,見此情形也禁不住掩住鼻口,閉上雙睛,不忍再看下去。
“啊——————!”
猛然,袁秋嶽像一隻發了瘋的狂獅,揮動著拳頭朝石壁上猛擊起來,石壁頃刻間被拳勁擊出一個半尺深的大洞,他的雙手鮮血直流,將碎石染紅,但仍是不肯停手。
淳於靈沒有勸阻,因為他知道袁秋嶽需要發泄,儘情發泄那心頭的悲憤與怒火!
不知過了多久,袁秋嶽才恢複了神智,停下手來,他趴伏在“窮神”的屍身上放聲痛哭,一邊流涕著,一邊如癡如狂地自語道:“師父,你們死得太慘了,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師父,你們在天有靈告訴嶽兒,嶽兒誓死也要為你們報仇雪恨,我定要將那個惡魔揪出剁得粉碎,而後啖其肉、飲其血,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師父,嶽兒再也不能承歡尊前,今生沒有機會報答兩位老人家的授業恩德了!師父——————!”
袁秋嶽悲憤過度,哭死過去。淳於靈急忙上前,取出銀針在他人中穴上刺下。待醒來後見到“窮神”的屍身,禁不住再度失聲慟哭!
淳於靈見袁秋嶽雙目儘赤、神情恍惚忙勸慰道:“大哥務必節哀,人既已逝哭也枉然,為今之計是先要讓二老入土為安,然後我們合力查出凶手,再做定奪!”
袁秋嶽聞言這才止住悲聲,道:“靈弟,依你看會是何人下的毒手?”
淳於靈苦笑一聲道:“小弟一時也沒有頭緒,不過以洞內情形看來,凶徒武功必是高不可測,以二老的武功而論,竟然連逃遁的機會都沒有,可見其手段何等高明。此外從二老死狀來看,這人定然與二老有著深仇大恨,否則也不會施以如此凶殘的手段。依我想來,此人必是耳目眾多,試問這‘九曲洞’位處荒山,人跡罕至,若無千百手下,諒他縱有通天本領也絕難尋到此處所在。還有最後一點,經我細細觀之,此人行凶之後似乎在這洞中搜尋過什麼重要之物,你我如能知其目的為何,便不難從中尋找出凶徒的蹤跡。”
袁秋嶽聽完淳於靈一番話後似有所悟,道:“靈弟,你所言不錯,由這些線索我可斷言那凶手一定是丐幫女幫主‘笑麵女乞’,惟有她試圖追殺二老滅口,而且丐幫眼線遍布天下,沒有人能躲得過他們的追蹤,至於她要找尋的東西,一定是師父盜出來的丐幫幫主信物鐵筷子!”
淳於靈道:“想必不會錯了。大哥,既然尋到疑凶,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袁秋嶽一措銀牙,道:“我們先安葬了師父,而後殺上君山總壇,誓要與那毒婦拚個你死我活!”
淳於靈道:“大哥,不可!”
“為何不可?”袁秋嶽一凝眉道。
淳於靈道:“大哥試想一下,那凶徒武功之高連你師父尚且不是對手,你冒然前去豈不是自尋死路麼?如依小弟之見,咱們應暫忍一時之痛,把握眼前難得機遇,先傾儘全力爭奪那上古神兵‘映血劍’,習成《血經》上的武功,這樣方能與‘笑麵女乞’殊死一搏!”
袁秋嶽沉思良久,不禁長歎道:“唉!靈弟所言句句在理,當下也惟有如此行事了。師父!徒兒無用,武功低微,目前無力為你們報仇,求師父在天之靈護佑嶽兒奪得《血經》,習成絕世神功,以便早日手刃仇人,為師父討還血債!”說完起身來到一個石縫前,從中取出那裝有鐵筷子的竹筒。
秋風吹動兩個孩子的衣袂。
“九曲洞”前立起了一座新塚。
“窮神”“餓鬼”被合葬在一起。
袁秋嶽與淳於靈身上披著麻衣跪在塚前。
“呱呱”,天空盤旋著幾隻寒鴉,不時傳來那淒慘的鳴叫,令人有種悲涼的感傷。
不知過了多久,袁秋嶽才拭乾了腮邊的淚水,起身道:“靈弟,我們走,待日後誅殺了‘笑麵女乞’那女魔,再來祭拜師父!”
淳於靈又磕了一個頭,道:“兩位前輩在天有靈,我淳於靈一定傾力幫助大哥得到‘映血劍’,為你們報此血海深仇!”言罷,轉身拉起袁秋嶽的手道:“大哥,我們起程吧。”
袁秋嶽邁步離去,沒有回頭,但他的心中不停地發出一個聲音:“師父,我會很快回來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