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嶽竭力抑製激動的情緒,將身子向旁邊側了一側,斜視著上官麟。
但見上管麟淡笑著走至一位虯髯大漢麵前拱手道:“秦兄,數年未見,彆來無恙否?”
虯髯大漢起身還禮,道:“吆喝,原來是上官兄,哀牢一彆你的氣色不減當年呀!”“哈哈哈……”兩個人相視大笑起來。
袁秋嶽暗罵一聲,道:“上官惡賊,看你還能笑到幾時,稍後看小爺怎麼收拾你!”他佯作飲酒,以“傳音入密”對“哀牢一怪”道:“上官兄,小弟有‘映血劍’的秘聞與兄商議,此地非談話之所,請兄移架到鎮西鬆林一敘。”
上官麟正與虯髯大漢寒暄,忽聽有人以“傳音入密”與他說話,不由一震,心中暗道:“是何人要與我談議‘映血劍’之事,他為何不露麵與我相見?不管怎樣也要走這一遭,也許我上官麟福星高照,那柄神刃會歸我所有也未可知。”想至此,便道:“秦兄,小弟尚有急事待辦,不能久陪,容日後再一同敘舊,告辭了!”說完拱了拱手疾步走出沁心酒樓。
虯髯大漢見上官麟急匆匆地出了酒樓,不由一聳眉道:“這廝來的匆忙,去的也急,真是莫名其妙!”
袁秋嶽見“哀牢一怪”被引了出去,心中暗喜,隨後也付了帳跟了出去。
鎮西鬆林邊。
上官麟立在那兒傻等著,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仍不見人影,不由心中暗惱,忖道:“莫非有人存心消遣我麼?”
驀地,一道灰影如閃電一般飛落在他的麵前。
“‘哀牢一怪’你還認得我麼?!”袁秋嶽沉聲道。
上官麟上下打量著如叫花子般的袁秋嶽,道:“小子,你是何人,可是你引我來此地的麼?”
袁秋嶽冷哼一聲,道:“上官麟,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半年前星月山莊的血案你莫非忘了麼?”
“哦!你是當日逃走的袁天義之子袁秋嶽麼?”上官麟喝問道。
袁秋嶽一措銀牙,道:“正是!”
“嘿嘿,小雜種,四處尋你尚且找不到影,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如此休怨我心狠手辣。”上官麟話音未落,“天寒血筆”以在手中,大喝一聲直取袁秋嶽“膻中”“天突”“印堂”三大穴道。
袁秋嶽亦抽出一根烏黑的鐵棍側身讓過三筆。“八麵玲瓏驅鬼瘋魔棍”已告出手。
刹時,筆來棍去,金鐵交鳴,兩人殺在一處。
上官麟筆法渾熟招法驚人,袁秋嶽鐵棍神威氣勢磅礴。但見筆影棍風交錯盤纏,挾帶著風雷之聲,卷起漫天黃土,鬆樹的枯枝被兩人的兵器勁風掃得紛紛掉落,真是驚心動魄的一戰!
“哀牢一怪”成名多年,功力匪淺,一對“天寒血筆”罕遇敵手,殺人無算,不知多少武林高手被刺穿咽喉喪掉性命。而袁秋嶽不但有家傳的絕學,又習得“窮神”“餓鬼”獨步武林的駭人武功,因此連戰百招仍未分出勝負。
袁秋嶽見久不得手,不由大急,忙施展“神蹤九衍”身法,一招“風襲萬物”,鐵棍向上官麟肩頭掃去。
上官麟心中暗驚,“天寒血筆”一招“廻風舞柳”,措身迎了上去。
“奪”的一聲,血筆封住了鐵棍,但袁秋嶽的身子卻如幽靈一般在半空一蕩,第二棍閃電般的擊向上官麟的天靈蓋。
上官麟足踏“淩虛步塵”步法慌忙躲開,哪知袁秋嶽的身形在半空旋風般疾轉,連換七個方位,第三棍又擊了過來。
“哀牢一怪”做夢也未想到袁秋嶽的武功會如此詭異驚人,慌亂之中雙足一點向後倒翻出去,但腳尚未著地,一根不及兩尺長的鐵棍竟脫手飛出,擊在他“氣海”穴上。
“啊——!”一聲慘叫,上官麟的身軀自半空落下,滿口鮮血狂噴,“天寒血筆”也落在地上。
袁秋嶽這招名曰“奪魄追魂”,乃“八麵玲瓏驅鬼瘋魔棍”中的一記絕招。
此招須已“神蹤九衍”身法,將敵逼至無法變換身法之時,再以獨門手法將鐵棍拋出,擊敵要穴!施招者非但要內功高深,而且出手果斷,身形迅捷多變,方可致敵死命!
但見上官麟驚駭地望著袁秋嶽,臉上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他用沙啞的聲音道:“……‘窮……神’‘餓鬼’……你……你是‘窮神’‘餓鬼’的徒弟麼?”
袁秋嶽緩步走了過去,說道:“不錯!上官麟我來問你,我爹爹他如今怎麼樣了?”
上官麟又吐了三口血,麵部扭曲,好一陣方道:“他……業已……自……自儘了……”
“什麼?!”袁秋嶽聞得此言猶如五雷轟頂,他痛苦地敲擊著自己的頭,瘋狂的嘶吼著:“不!不!爹爹他不會死的,不會的!上官麟你胡說,你胡說——!”
上官麟已說不出話了,永遠無法再說話了!
夕陽。
映紅了天邊。
袁秋嶽呆立在那裡,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像。
深秋的風,吹落一片片枯葉,更令人感到無邊的蕭索與淒涼。
不知過了多久,袁秋嶽才如同自噩夢中醒來,他沒有流淚,他現在隻想流血!
他從上官麟的屍身上拔出烏黑的鐵棍,擦乾血跡插在腰中,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小鎮走去。
天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袁秋嶽走入一家客棧,向夥計道:“快給小爺尋一間客房。”
夥計見袁秋嶽雖是叫花子打扮,但口氣不小,便不敢怠慢,做出一副笑臉,道:“小兄弟來的真巧,本客棧剛好還剩下一間客房,若是再過片刻,恐怕……”
“夥計!給本姑娘一間上房。”
一個鶯燕般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袁秋嶽與夥計同時回首觀瞧,但見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走了進來。
夥計朝那女子一欠身,道:“哎呦,這位姑娘來得不巧,最後一間客房已被這位小客官要了,請姑娘移玉步另尋一家客棧吧。”
那女子似未聽見夥計的話,上下打量袁秋嶽一番,一撇嘴,自囊中取出一錠十兩銀子,不屑地道:“小叫花子,這銀子是施舍給你,那間客房本姑娘要了。”說完將銀子丟給袁秋嶽。
袁秋嶽將銀子接在手中,看了看冷笑一聲,道:“姑娘出手好大方,我小要飯的真是受之不起,不過我有一言要對姑娘說,不知你願不願聽。”
那女子睜大一雙眸子道:“什麼話?”
袁秋嶽一背手,道:“姑娘如肯滾出這家客棧,我會給你紋銀五十兩!”
“臭要飯的你找死!”那女子聞言怒叱一聲,揮起纖纖玉手一招“雨打殘荷”,以七成功力向袁秋嶽擊去。
袁秋嶽見那女子掌力渾厚不敢輕敵,正欲躲閃,猛然客棧外麵射入一道白影,飄然落至他的身前,與那女子對了一掌。
“砰”的一聲,那女子與來人各退了兩步。
袁秋嶽定神一瞧,那人竟是一位十歲上下的小道童。但見這小道童身著道袍,頭束純陽巾,足蹬十方鞋,身後背著一柄鬆紋古劍,站在那裡眨動俊眸,渾身透出無比的聰慧之氣。
小道童負手故作一副老成的樣子,道:“無量佛!這位仙姑可是‘百毒妖姬’邱彩雲麼?”
那女子見小道童說出話來乳聲乳氣,偏又裝作長者的模樣,不覺暗自好笑,竟忘了他便是接了自己七成功力一掌的人,但見她淡笑者道:“不錯,本姑娘正是‘百毒妖姬’,不知小兄弟是誰家的孩子,跑來此處作甚?”
小道童平日裡最不願彆人將他當作孩童看待,一見“百毒妖姬”張口便犯了自己的忌諱,心中惱怒,小嘴一撅撤出身後的鬆紋劍,一招“風起雲湧”幻起一片劍影攻向邱彩雲。
“百毒妖姬”過於輕敵,竟未防及小道童有此一招,“嘶”的一聲,衣袂角居然被劍鋒掃斷。
“小兔崽子你找死!”邱彩雲盛怒之下取出“遮天泣鬼幡”,挾帶著風雷之聲,朝小道童劈頭打去。
“朋友,快退!”小道童一拉袁秋嶽的手向後倒飛出去。“呼”的一聲,方才兩人立身之處已被黑霧籠罩,四下裡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惡臭!
袁秋嶽驚得一吐舌頭,道:“好毒!”
小道童道:“這便是蜀中唐門的‘遮天泣鬼幡’,已失傳多年,不知怎的落入她的手中,此幡雖不及二尺,但若被幡風掃中,頃刻間便將化為血水!”
袁秋嶽聞言怒視著“百毒妖姬”道:“兄弟,你說這毒婦還能讓她活在人世上麼?”
小道童道:“不能!”
袁秋嶽道:“那我們一同廢掉她如何?”
小道童頷首道:“正合我意。”說著自腰間取出一柄烏黑的拂塵來。
“百毒妖姬”見兩個孩子竟將自己視為掌中之物,不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揮起“遮天泣鬼幡”正欲攻擊,猛見小道童手中的拂塵不禁臉色大變,瞪大雙睛道:“小子,你這‘墨玉拂塵’自何處得來?”
小道童哼了一聲,道:“當然自來處得來。”
“這麼說你便是武當掌門的九齡師弟,‘小洞賓’淳於靈囉?”邱彩雲忙問道。
“不錯!”小道童神氣十足地答道。
袁秋嶽暗吃一驚,未想到這小道童的輩分會如此之高,竟是武當掌門人的師弟,難怪他小小年紀武功便非比尋常。
但聞邱彩雲嬌聲道:“哦,你便是俠名遠播的‘小洞賓’,真是失敬、失敬!”
“呸!我又不是三歲的頑童,你少拿這些話還支應我!”“小洞賓”冷聲道。
邱彩雲因顧忌武當掌門與“小洞賓”手中的墨玉拂塵,一時不敢發作,陪著笑臉道:“淳於小道長,方才未識得真顏,因此有所冒犯,萬請恕罪!”
“小洞賓”道:“萬請恕罪?適才若非我們躲得快些,恐怕早已化成血水了!不過你既已認錯,我們便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交出‘遮天泣鬼幡’,便可饒你不死。”
“呀呀呸!小牛鼻子你也太過狂妄了,我不過是賣武當老道一個麵子,你當我‘百毒妖姬’怕你不成!”邱彩雲再也抑製不住怒斥道。
“呦喝!”“小洞賓”道:“如此看來,你是自尋死路,那好,今日道爺我便送你一程!”
“百毒妖姬”平日裡驕橫跋扈,甚少有人敢招惹她,此番卻遭兩個乳臭未乾毛頭小子的欺辱,怎不令她惱羞成怒?她怒叱一聲,“遮天泣鬼幡”一招“斷江截流”,迅逾疾風般的朝“小洞賓”攻去。
“小洞賓”絲毫不懼,一抖墨玉拂塵,施展“伏魔三十六式”與邱彩雲鬥在一處。
刹時間,客棧之中毒氣彌漫,白霧茫茫,勁風呼嘯,狂飆襲襲。袁秋嶽從旁靜觀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怪異的是,“遮天泣鬼幡”所發的毒氣,與墨玉拂塵的白霧相遇竟瞬間化為無形,這使“百毒妖姬”銳氣大減。
兩人約鬥了百餘招,“小洞賓”額上已現出了汗珠。他的拂塵雖能克毒,但他畢竟年紀尚幼,哪能與成名多年的“百毒妖姬”相持過久?漸漸的淳於靈已守多攻少,處於下風。
袁秋嶽見“小洞賓”已然不支,便抽出鐵棍喝道:“淳於兄弟莫慌,容我祝你一臂之力!”話音未落,人已施展“魅影三幻”身法,揮起鐵棍朝邱彩雲麵門擊去!
“百毒妖姬”正暗自欣喜,猛見袁秋嶽的鐵棍如風雷電閃一般,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心中大驚之下忙側身閃避,尚未立穩身形,袁秋嶽卻瞬間消失遁形,不見了蹤跡。這一下使邱彩雲怔立當場,她正呆木之際,“小洞賓”的墨玉拂塵則迅捷的擊向她的粉頸。
那邱彩雲忙定了定神,微曲身形揮幡掃向“小洞賓”的左肋,未等攻到,便覺腦後一股寒風襲來,匆忙間虛晃一步避過袁秋嶽腦後一擊,撤幡回身向上一撩,疾點他的“會陰”要穴。
袁秋嶽一提真氣,身子再度拔起二尺,猛的運功於掌心,朝邱彩雲虛空拍了一掌。
“百毒妖姬”未想到自己一招“舉火燎天”非但未傷到袁秋嶽,反而被人在半空還了一記劈空掌,猝不及防之下,背心處遭掌風掃中。
“噔噔噔……”邱彩雲踉蹌出七八步才算立穩身子。但與此同時,“小洞賓”的墨玉拂塵已然攻至,“噗”的一聲,塵絲重重的拂在她的胸膛上,將其擊倒在地。
邱彩雲麵色慘白,一連噴出三口血來,她掙紮著爬了起來,用驚駭地目光望著眼前的兩個孩子,眼角與眉心因劇痛而不斷抖動。
袁秋嶽走上前道:“‘百毒妖姬’,你還有何話可講?”
邱彩雲一措銀牙,怨毒地道:“好小子,算你們狠,我‘百毒妖姬’絕不會放過你們!”話音未了,人已橫空向屋外掠去,同時掏出“炎陽煉魂迷天沙”拋向“小洞賓”與袁秋嶽。
“快躲!”“小洞賓”大喝一聲,猛揮墨玉拂塵,並與袁秋嶽向兩側閃避開去。“呲”的一聲,兩人方才立身之處已被黑霧籠罩,青磚地麵也讓毒沙燒得變了顏色。待等煙塵消散,“百毒妖姬”已逃得無影無蹤!”
“唉——!”“小洞賓”頓足道:“真可惜,讓這毒婦跑掉了,不然……”
“不要緊的。”袁秋嶽收好鐵棍,道:“日後有的是機會殺她,何必急於一時,再說她如今傷的不輕,讓她難過幾日也好。”
“嗯!言之有理!”“小洞賓”摸著下巴道。
袁秋嶽道:“這次多虧兄弟你的援手,才戰敗了邱彩雲,在下袁秋嶽真是不勝感激!”
“小洞賓”道:“袁兄何必多禮,那‘百毒妖姬’曾毒害了不少武林同道,我早就打算誅除此江湖禍患了。今日若非你我聯手,也很難輕易取勝與她!既然我們能合力退敵便是有緣,不如尋一家酒樓開懷暢飲一番如何?”
“這個自然求之不得。”袁秋嶽欣然說道。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攬腕大踏步出了客棧。待人已走遠,那夥計自桌底爬了出來,自語道:“我劉老三不知哪年修來的福分,今日竟見到了神仙……”
距客棧不遠有一座“雲溪酒樓”。
袁秋嶽與“小洞賓”並肩而入,落座後吩咐小二上一些拿手好菜,又點了一壇當地的村釀,兩人痛痛快快的吃喝起來。
“小洞賓”邊吃邊道:“不瞞你說,我淳於靈平生最痛恨的便是那些武林毒婦,可惜我武功低微,又人單勢孤,否則我非將那些為惡江湖的壞女人們全都鏟除!”
袁秋嶽一拍桌子道:“沒錯,想我袁秋嶽所見之女人個個蛇蠍心腸,歹毒萬分,我的尊師也敦囑我說,天下沒有一個好的女人,尤以武林女子為惡更甚!如我習成絕世武功,定將大開殺戒,把那些十惡不赦的女人一一誅絕!”
“小洞賓”道:“袁兄傲氣淩雲令小弟佩服萬分,你我二人一見如故、誌同道合,如袁兄不棄,我願與兄長結為異性兄弟任何?”
“好啊!”袁秋嶽聞言大喜,道:“此生能與靈弟結為手足,實乃我平生之大幸,今後我二人一起行道江湖,斬妖除惡,定能揚名於天下!”
“大哥!”
“靈弟!”
兩個孩子的小手緊握在一起,臉上現出真誠的笑容。
“來,大哥,我敬你一杯。”“小洞賓”道。
“乾!”
兩人連飲數杯後,袁秋嶽忽問道:“靈弟,你不在武當山清修,跑到這荒僻的小鎮所為何事?”
“小洞賓”道:“大哥莫非不知道‘映血劍’的事麼?”
袁秋嶽道:“略有所聞,但詳情卻不知曉。”
“小洞賓”道:“我此番便是為了‘映血劍’才瞞著師兄私自下山來的。”
“哦?”袁秋嶽問道:“那‘映血劍’到底有何魔力,能引得這麼多武林人物前來爭奪?”
“小洞賓”道:“大哥有所不知,那‘映血劍’乃是‘吸血瘋魔’所遺留下的通靈神器,百餘年前,他仗恃這柄神劍,所至之處血能漂杵,便是那‘邛崍冤魂’也望塵莫及!”
“有這般厲害?”袁秋嶽驚問道:“這麼說《泣鬼神笈》上的武功也比不上‘吸血瘋魔’的武功高了?”
“那是當然。”“小洞賓飲了一口酒道:“聽聞‘吸血瘋魔’的武功是從一部《血經》奇書上得來,而那部驚天地、泣鬼神的武學寶典,乃是仙人所遺留在人世的天書,因而誰若修成上麵的武功,必將功參造化,成為陸地神仙!”
袁秋嶽道:“那柄‘映血劍’與《血經》如今落在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