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六嚇得麵如土色,險些驚叫起來。
“轟——!”
一聲憾天動地的巨響,小巷兩側的石牆頓時倒塌,地上亦被擊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幽冥鬼母”仰天狂笑道:“小畜生,曉得你鬼母奶奶的‘碎屍裂骨欺風掌’的厲害了吧?呸!居然敢找老身的晦氣,真是自尋死路!”
“喂!前輩你的武功怎麼還與凝香穀搶鐵匣時一樣臭,絲毫長進也沒有,是不是老得快成廢物了?”一個聲音自背後傳來。“幽冥鬼母”駭然色變,忙一轉身,但見袁秋嶽神采飛揚地負手而立,正朝她微笑著。
“你……你沒有死?”“幽冥鬼母”吸了口寒氣問道。
“死?哪有這麼容易,你以為你那連三朝未滿的娃娃都唬不住的爛掌法,便能殺得了我麼?真是可笑之極、可笑之極,哈哈……”袁秋嶽放聲大笑起來。
“幽冥鬼母”氣得臉都綠了,尖嘯一聲向袁秋嶽狂撲過去。
袁秋嶽措步旋身,曼妙地閃開來勢,右臂疾揮,向“幽冥鬼母”的額頭猛擊一掌。
“啊——!”
“幽冥鬼母”猶如中了邪一般,連江湖中下五門都會的一招“靈台封印”竟然沒有躲開,腦門上立時現出血紅的掌印。她怪叫一聲,晃身後退數步,驚駭地望著袁秋嶽,半天說不出話來。
袁秋嶽道:“如何,我這招比你的強多了吧?看你那頗不服氣的樣子,一定有心再試一次,那好,我這次出手要敲斷你七根肋骨,左邊三根、右邊四根,你要當心了。”
“幽冥鬼母”幾時受過這般羞辱,自成名以來六十餘年,一向隻有她去虐殺彆人,萬未想到今日竟然被一個二十未滿的娃娃戲弄個夠,這怎能不氣得她幾乎吐血?她哇哇鬼叫著道:“小畜生,我要把你撕成碎片,來受死吧!”
“呼——!”
驚天的罡風再度卷起,來勢較前一掌更加凶猛,“幽冥鬼母”的一雙手掌已變得漆黑透亮,隱隱泛著寒氣,這正是她遁於蠻荒三十年修煉成的“九幽幻絕毒掌”。
袁秋嶽亦暗自蹙眉,忖道:“好厲害的掌法,能在此掌下逃生的,江湖中恐怕不出十人,哼!真可惜,你的掌法使錯了地方,今日便叫你曉得什麼是真正的曠世絕學!”心念電轉,人已腳踏詭異步法,身軀輕蕩而起,右臂一探,現出血紅的二指,朝“幽冥鬼母”疾攻過去。
一聲淒厲猶如鬼梟般的怪叫,“幽冥鬼母”噔噔噔踉蹌了十餘步,險些癱倒在地,她驚懼交加地瞪著袁秋嶽,顫聲道:“你……你這個小……小畜生,居然會使妖法!”
袁秋嶽笑道:“妖法?前輩,你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否則怎會把如此普通的武功當成妖法呢?”
“幽冥鬼母”雙手抱住兩肋,痛得直冒冷汗,她怒哼一聲,道:“你若非使用妖法,絕不可能在一招之內傷我左右兩肋,當今天下武功能一招擊敗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袁秋嶽放聲狂笑道:“鬼婆子,不要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難道你還看不出方才我用的是《血經》上的武學‘碧落血指’麼?”
“什麼……《血經》?”
“幽冥鬼母”頓時駭得臉色慘白,問道:“這麼說你……你便是‘摧花公子’?”
“正是!”袁秋嶽傲然應道。
“幽冥鬼母”聞言心知不妙,轉身朝巷口疾遁而去。
袁秋嶽喝道:“鬼婆子,想跑?彆做夢了!”話音甫落,人已迅雷般的尾隨而至。
“幽冥鬼母”方飛出巷子,突聞背後嗆啷一聲劍吟,但覺一股森森戾氣直逼過來,她猛一提真氣,身子再度騰起一丈,施展“千幻魅影”身法,而後猛逃開去,一邊逃著,心裡暗道:“憑我這絕世輕功,你便是生出第三條腿,也休想追的上我!”
猛然間,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耳中:“鬼婆子,我真佩服你,居然還能跑這麼遠,依本公子之見,你還是快些回來的好,因為前輩逃得匆忙,有件東西忘記帶走,若是不信,你向下麵一看便知。”
“幽冥鬼母”身子尚在半空飛縱,聞言不由低頭向身下觀瞧,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頓時驚叫一聲自半空跌下,栽倒在地。
她驚恐、她顫栗,、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她看到自己的身子,被袁秋嶽適才揮出的劍氣齊腰截斷,血淋淋的肚腸,和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拖了一地,令人視之作嘔。按常理,“幽冥鬼母”此刻本應喪命當場,但在她數十年修成的“冥域真氣”的支撐下,使其能維持元神不散,居然遁出這般遠來,若非被袁秋嶽一語點破,恐怕仍能飛出六七十丈遠,人亦將在半空血竭而亡!
袁秋嶽邁著悠閒的步子走了過來,朝地上的“幽冥鬼母”報以歉意的一笑,道:“前輩,請你多多海涵,在下的神犬著實餓紅了眼,對它而言,你便是絕妙的美餐,而且它對你的這身肥肉早已是垂涎難耐,如果你沒有彆的交代,我可要放狗喂食了。”
尹小六拎著禿毛狗從巷中走了出來,見此情形不由咧了咧嘴,道:“袁少俠,可是真的要把她喂了狗?”
袁秋嶽將狗接入手中,道:“似這種殺人如麻,惡貫滿盈的女魔,喂狗已是最慈悲的手段了,昔日裡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死在她的‘七色鬼犬’嘴下,我亦是險遭其害,幸而費儘心力才得以逃脫,今日我定要讓這鬼婆子也嘗一嘗被人喂狗的滋味!”言罷,毫不猶豫地將那野狗放了過去。
不知是禿毛臊狗真的餓瘋了,抑或是“幽冥鬼母”命中該有此劫,那隻畜生一點也沒辜負袁秋嶽的善意,毫不猶豫地躥了上去,現露出幾顆慘白的利齒,吞嚼起那血淋淋的腸子,隨之又去啃咬體外斷碎的肋骨,並不時地伸舌舔弄。
此刻的“幽冥鬼母”似乎尚未咽氣,但見她瞪著一雙凶戾的惡目,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被吞噬的慘景,臉上的肥肉不住的抖動,厚實的嘴唇咬出了血來,喉嚨中斷斷續續地發出“咯咯”的聲音,恰似在詛咒著什麼,但這一切卻遮掩不住她的恐懼,因為一向隻有她為彆人造成恐懼,然而此刻在她即將魂歸黃泉的時候,終於嘗到了那種令人顫栗的滋味。
一旁的尹小六強忍著沒有吐出來,他暗暗彆過頭去不敢再看,算起來大小殺戮他也見過不少,但如這等殘虐毒辣的手段,尚屬初次開眼!
袁秋嶽滿麵惋惜地一歎,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這鬼婆子竟如此無用,簡直是個廢物,我本想多作弄她一番的,看樣子恐怕她即將魂歸地府,到冥間去做鬼母了,不過這也省得我多費手腳。對了,小六子,我們無須在此耽擱,還是先回你們丐幫分舵商議一下清幫大計吧。”
尹小六巴不得早些離開,忙點頭應是,隨即與袁秋嶽朝城西關帝廟而去。
冷寂的街上隻剩下血肉淋漓的“幽冥鬼母”的殘屍,和那隻仍在撕咬其肉的野狗,沒有人過問,甚至連個收屍的都沒有,這位縱橫江湖,霸道一世的女魔,竟落個如此淒慘的下場,自此便在武林中銷聲匿跡了,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人們提及其名的時候仍舊不寒而栗。傳言中有的說她歸隱蠻荒修煉新的魔功,有的傳言她棄惡從善遁入空門,更有甚者說她再動春心,嫁給了一個八十九歲的小老頭。總之,誰也沒能猜到,響當當傲視中原,不可一世的“幽冥鬼母”會被人喂了狗!
在袁秋嶽的想象之中,天下第一大幫的分舵一定是氣派堂皇、非同凡響,然而一踏進關帝廟,便令他搖頭苦歎,哭笑不得。但見廟堂中央供奉著關二爺的神像,神像業已破敗不堪,關二爺周身上下蛛網密布,赤紅的臉膛由於積塵太久早已變成了黑臉,手裡的那本《春秋》也不知丟到哪裡去了,豎在右側的青龍偃月刀隻剩下了刀杆,最可氣的便是在刀杆上掛著半隻油膩膩的燒雞!
大殿兩側,叫花子不下四十多位,有蹲著的、有躺著的,看上去一個個無精打采,垂頭喪氣,這也難怪,嶽陽舵主被人上門打傷,飛鴿傳書搬兵求援,居然來了一個年僅十多歲的小花子,這焉能不使丐幫弟子大失所望,更何況娃娃舵主孤身一人找“緇衣門”三位香主拚命,至今仍未回來,在眾人料想中,定然早已橫屍慘死多時了,因此他們才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可正在此時,袁秋嶽與“金剪癡丐”邁步走了進來。
尹小六麵帶微笑朝眾花子一拱手道:“諸位丐幫兄弟,我尹小六不辱使命,已將‘緇衣門’奪走的五千兩銀票全額索回,而他們的三位香主亦是一死二傷,自今以後‘緇衣門’那般惡徒恐怕不會有膽子再來生事了!”
一番話聽得眾花子傻瞪著眼,全都呆愕住了,他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個心中暗忖:“這怎麼可能,眼前這位娃娃舵主一副瘦小枯乾的樣子,如何打得過那凶神惡煞般的三位‘緇衣門’香主,莫非他學過仙法異術不成?”
尹小六見眾人滿麵狐疑,忙道:“這一切多虧這位袁少俠出手相助,否則我恐怕早已喪命多時了,袁少俠便是近日揚威武林、劍震天下的‘摧花公子’,他是咱們丐幫的大恩人,你等還不快些謝過袁少俠。”
眾花子聞言皆是驚駭不已,“呼啦”一聲全都站了起來,所有的目光一齊聚在袁秋嶽的臉上,瞧得出每個人的臉上全帶有恐懼之色,好似眼前所立的不是一位少年,而是鬼域冥府來的勾魂惡魔一般,從他們的神情可想而知,“摧花公子”四字業已成了恐怖、血腥的代名詞了。
袁秋嶽也看出了眾花子神色恐慌不知所措的樣子,忙朝四下一拱手道:“諸位兄弟,在下袁秋嶽,江湖上不少人視我為魔,其實我隻出手對付那些陰險狡詐的武林妖女罷了,而我本身與丐幫頗有淵源,此番的嶽陽,便是為重振天下第一大幫雄威而來!”
立於殿角的一位花子見袁秋嶽一臉的正氣,不似傳言中的那般可怕,膽子壯了起來,脫口問道:“不知袁少俠與我們丐幫有何淵源?”
袁秋嶽微微一笑,再度將鐵筷子取了出來,高高舉過頭頂朝中眾花子朗聲道:“諸位兄弟,可認得這是何物?”
“呼啦”一聲,未等袁秋嶽多言,叫花子們業已跪倒了一片,齊聲道:“弟子參見幫主!”
袁秋嶽忙道:“諸位快快請起,幫主二字實不敢當,這幫主信物我不過暫時代為保管,等到貴幫內奸儘除之日,鐵筷子便會歸還。”
尹小六見眾人業已起身,便道:“諸位,袁少俠的師父即是本幫失蹤已久的‘窮神’‘餓鬼’兩位長老,數年前,兩位長老遭惡人誣陷,被迫逃離君山總舵而隱遁山林,但那惡人卻趕儘殺絕,暗中查出二老藏身之處,將他們殘殺後又碎屍滅跡,其手段歹毒絕頂、人神共憤,而今二老仍舊沉冤未雪,那惡賊卻篡奪幫權、為患武林,丐幫弟子被其蒙騙數載,尚未識破她的陰毒的嘴臉,因而袁少俠才趕來嶽陽,一是為報殺師之仇,二是為拯救丐幫於水火之中,使我等早日誅除那禍害本幫,殘殺老幫主夏侯天宇的惡賊!”
一番話聽得眾花子呆若木雞,半晌無言,突聞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尹舵主,不知你所言的那位惡徒究竟是何人?”
袁秋嶽以及眾花子的目光尋聲觀瞧,但見一個麵色慘白,瘦骨嶙峋的中年花子,自偏殿緩步走了出來,看他的樣子好似離咽氣不遠了。
尹小六一見忙上前攙扶,道:“沈舵主,你的傷勢未愈,怎可輕易走動,來人,快搬把椅子讓沈舵主坐下。
袁秋嶽暗道:“原來他便是嶽陽分舵的舵主,看樣子他所受的內傷不輕,如不及時救治,不但武功將廢,恐怕連命也難保。
片刻工夫,小花子搬來一把破舊不堪的木椅,中年花子坐下之後不由噓歎一聲,道:“看來我這個舵主不稱其職呀,居然被人上門來傷成這樣,真是慚愧之極,讓尹舵主見笑了。”
尹小六道:“沈舵主切勿如此,若非你舊傷未愈,那三個惡徒焉是你的對手?而我尹小六也有不可推卸之責,若非我救援來遲,沈舵主也不至受如此重的內傷。”
中年花子輕咳數聲,道:“尹舵主,此時本與你無關,而你肯趕來救助我嶽陽分舵,又舍死忘生地去追討遭劫的銀票,這已令我沈南峰感激匪淺了!”
尹小六道:“我們身為丐幫弟子,彼此有難自當出手相助,沈舵主再客套便是見外了。”
沈南峰欣慰地點了點頭,道:“嗯,尹舵主年輕有為,此乃我丐幫之大幸,對了,適才你所言之事可是事實?”
尹小六點首道:“不錯!小六所言句句實情。”
沈南峰道:“那麼你所指的迫害‘窮神’‘餓鬼’兩位長老的惡賊不知是誰?”
尹小六一咬銀牙,道:“便是本幫現任幫主‘笑麵女乞’麥香君!”
“啊——!”
眾花子一齊驚呼,呆立當場。
袁秋嶽接言道:“這‘笑麵女乞’殺了前任幫主夏侯天宇,將其丟入枯井之中,被我師父‘窮神’‘餓鬼’無意中發現,她惟恐陰謀敗露,便誣告我師父叛逆丐幫,並暗中追殺,痛下煞手,將二老殘害於九曲洞中……”
沈南峰及眾花子聽袁秋嶽把以往的經曆與老幫主如何慘死的經過從頭至尾細說一遍,不由得個個氣得蓬發倒豎,青筋亂蹦。一位五袋弟子率先道:“真未想到弟子百萬之眾,居然被一個妖婦玩弄於股掌這麼多年,著實可憎、可惡!若非袁少俠及時點破,我等尚不知還要被蒙蔽到幾時,哼!既已真相大白,便該立刻上君山總舵,將那妖人揪出亂棒打死,來為上官幫主與二位長老報仇,為我們丐幫雪恥!”眾花子聞言亦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時殺了“笑麵女乞”。才可消除心中的憤恨。
袁秋嶽道:“諸位兄弟,請稍安勿躁,在下原本也想直上君山殺了她了事,可基於丐幫的原因,我並沒有魯莽行事,一是由於‘笑麵女乞’竊據丐幫幫主之位,在未將其罪行公布於眾前殺了她,定會引起天下各派誤會,招來不必要的爭端;二是那‘笑麵女乞’定有一批黨羽安插入了丐幫各處,她若一死,潛藏得勢力便會殘留下來,久而久之難免成為心腹大患,因此我想請沈舵主傳書於各地分舵,言明緣由,命他們將麥香君暗藏的匪類剿除乾淨,而後趕來嶽陽共同聲討妖婦,不知諸位認為如何?”
沈南峰道:“袁少俠設想縝密,真令範某佩服,我先代丐幫弟子謝過你救幫大恩!”言罷起身便拜。
袁秋嶽急忙上前攔阻,道:“沈舵主切不可如此,你與眾位兄弟信任我袁秋嶽,並願助在下洗刷師父的冤情,言謝之人應該是我才對。”
尹小六在一旁笑道:“二位還是不要你謝我、我謝你了,天都快黑了,忙了一大頓,難道連飯都不管麼?”
眾花子全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