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飛騰輾轉,二人終於擺脫了濁臭泥濘的黑色荒沼,來到了迷霧林中最為詭異的地段“失魂坡”。
正當袁秋嶽準備鬆開摟在美人腰間的手時,猛然聽得一陣窸窣的聲音,由遠而近,朝這邊逐漸逼近而來。
施小雅亦有所警覺,連忙從愛郎懷中起身,兩人相互對視了一下,便快速躲到一蓬茂密的荒草之後,將身形隱藏起來。
袁秋嶽凝目向聲音的來源處定睛瞧看,隻見一條模糊的人影,從參差紛雜的林霧深處漸漸現出身來,一搖一晃的正朝這邊緩緩靠近。
由於袁秋嶽在白骨禁地遭遇上古神獸時有過一番奇遇,使他雙眼可以視夜如晝,因此儘管夜黯霧濃,也未對其產生絲毫影響。
一旁的施小雅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儘量低伏身軀,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袁秋嶽心中頗為焦急,因為那幾隻“鬼眼金螢”已然飛離甚遠,如果耽誤太久,恐怕很難再找尋到它們的蹤跡了。
心念至此,袁秋嶽用“傳音入密”對身旁的施小雅道:“你跟隨‘鬼眼金螢’先行一步,我留在此處解決掉麻煩便去找你。”
施小雅當然不願離開自己的愛郎半步,但此刻能出現在迷霧林的,必定是“紅鸞教”的高手無疑,想要擺脫或解決掉來人絕非易事,如果二人都滯留原地,無法繼續追蹤“鬼眼金螢”,今晚的一切勢必前功儘棄,錯過眼下的機會,日後可能會有更大的變數。
想到這些,施小雅萬分不舍地點了點頭,輕輕說了聲:“當心!”而後放輕腳步,朝金螢飛逝的方向追了下去。
袁秋嶽見施小雅已經消失在霧色林海之中,也顧不得再去多想,因為此時遠處那個人影距離自己藏身之處業已越來越近。
夜色中的迷霧林靜得可怕,稍有耳力的人,便能依稀聽到來者呼呼氣喘的聲音。
袁秋嶽心中思忖道:“來的到底是什麼人,莫不是我與小雅行跡敗露被魔教中人盯上了不成?”
轉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可能,因為如果途中驚動了暗樁,對方絕不會任由自己輕易闖入“紅鸞教”的禁地。而且從方向上看,此人應該是從另外一個隘口進入的迷霧林。
正胡思亂想著,隻見那人一瘸一拐向這邊疾奔過來,轉眼間便到了滿是蕪壕的“黑泥沼”近前。
袁秋嶽距離此人僅有丈遠,此時他已看清了來人的容貌,令他吃驚的是,這個突然出現於此的神秘人,居然是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清秀無比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顯然沒想到,自己竟被一道鬼霧迷蒙的荒澤惡沼擋住了去路,看她一臉驚慌失措、不停回頭窺望的樣子,便不難猜出一定有個可怕的人物在身後追趕著她!
袁秋嶽在蒿草叢後屏住呼吸,又仔細端量了那女子一番,這才發現原來她身上竟受了極重的劍傷,似乎還不止一處,由此可見她是被人一路追殺,在迷霧林中慌不擇路才會誤闖到此,不過她的運氣確實不佳,眼前的“黑泥沼”,彆說一個有傷在身的人,即便是毫發無損的絕頂高手,在如此漆黑的暗夜,也必然陷落其中難逃一死。
未待袁秋嶽多想,從霧嵐深處倏然飛出一道黑影,猶如鬼魅一般飄然落下,離那女子僅不足一丈之遙。從身法來看,此人的武功絕非等閒之輩!
那女子猛然轉過身來,怒視著追蹤而來的黑衣蒙麵人,憤然說道:“沒想到進了迷霧林,也逃不過你的追蹤,能在‘紅鸞教’禁地來去自如的沒有幾個,我若不死,你恐怕是難以安心的吧?”
蒙麵人冷冷說道:“將死之人,何必多言,今夜這‘黑泥沼’便是你葬身之地!”
受傷女子因失血過多麵色略顯蒼白,她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露出一絲無奈而淒美的笑容。
這一笑,不禁令藏在不遠處的袁秋嶽怦然心動,因為那笑容竟然是之前那幾位紅顏知己所沒有的,在淒婉中,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心靈震蕩的感傷與悲涼。
“她到底是什麼人?白日在飛鳶殿眾教徒競技之時,並未見過此女子,可見她或許並非是魔教中人,既然不屬妖人一類,那就極有可能是僥幸逃脫囚禁的江湖兒女,而追殺她的必是‘紅鸞教’總壇的夜巡使,既然自己撞見此事,究竟是管?還是不管?”
袁秋嶽心底不停的翻騰著,如果插手,極有可能會節外生枝,擾亂了之前尋人計劃,若是冷眼旁觀,那眼前這武林女子必然枉死於此。
正在糾結之時,隻見那女子竟然嬌叱一聲率先出手,朝蒙麵人全力攻出一掌,看得出她是不顧一切要與對手拚個魚死網破!
奇怪的是,那蒙麵人並未出劍對應,而是立於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那女子十成功力的一掌朝自己胸前拍來。
眼見掌風逼近,那女子已無法變招之時,蒙麵人居然不閃不避,右掌猛然向前擊出,竟打算來個一掌換一掌。
這一手袁秋嶽自然沒有想到,那個女子當然更想不到!
耳輪中隻聽得兩聲轟然巨響,再看黑衣蒙麵人,被掌力震得接連倒退了七八步才算勉強站穩了腳跟,而那清秀如水的女子,卻被對方的鐵掌硬生生打得倒飛出去三丈多遠,那嬌俏的身軀猶如斷了線的紙鳶一般,跌落在了汙濁不堪的荒澤泥沼之中!
袁秋嶽眉頭猛的一皺,心裡懊悔不已,他實在是料想不到,僅片刻之間兩人交手便有了結果,自己壓根就沒有機會阻止。
那邊的黑衣蒙麵人看樣子似乎並未受傷,他用手在前胸揉按了兩下,自語道:“真沒想到,這白撿來的‘靈黿甲’會有如此妙用,竟然幫我擋下了那丫頭六七成的掌力,幸虧我及時將它貼身穿上,看來這次冒險還是頗為值得,也省我與其糾纏不休了。”
一邊說著,蒙麵人徑直走到“黑泥沼”的邊沿向內瞧看,見那女子大半個身子已然陷入泥淖之中,露出的雙手不停地四下亂抓著,那千年淤積的惡沼深難觸底,一旦陷落其中,根本無從借力,想要掙紮著出來,那是絕不可能!
雖是如此,那蒙麵人似乎仍不甘心,隻見他從佩囊之中取出數枚暗器,看情形是要將那女子徹底解決方肯罷休。
袁秋嶽看得心頭火起,也顧不得許多,急忙用傳音入密向那蒙麵人說道:“閣下,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又何必非要趕儘殺絕呢?!”
這突如其來的傳音當真是嚇了蒙麵人一跳,他收住了身子四下掃視了一番,竟然沒能發現聲音從何而來。
隻見他停在那裡側耳細聽了一陣,而後說道:“尊駕果然高人,我的‘諦聽辨蹤’居然也找不到你的藏身之處,好吧,今夜便算給你麵子,恕我不能在此久留、先行一步了。”話音未落,整個人已飛縱而去,眨眼之間便已消失在迷霧林的煙嵐黯影之中。
袁秋嶽沒想到蒙麵人會如此輕易罷手,心中不免暗自慶幸,因為他知道,若是與之正麵交手,勢必會喪失救人的機會,如今不戰而屈人之兵,確實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不過此刻已不容袁秋嶽再繼續多想,倘若稍有遲疑,那女子極有可能會陷入泥淵,頃刻間玉殞香消。
隻見袁秋嶽一躍而起,從蒿草叢後飛身而出,朝“黑泥沼”中掙紮著的女子疾掠過去,人在臨近水澤時施展出一式“蜉蝣戲波”,雙足竟然在一團芃草上穩穩的立住了。
那女子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嘴角掛著血痕,沾滿泥漿的手臂業已無力的垂下,而她整個的肩頭亦完全沉陷於汙淖之中。
原本已經瀕臨絕望的女子此時微微睜開了眼,對著漆黑的夜空,氣若遊絲地說了一句:“誰……來……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就在她處於命懸一線的危急關頭,一個宏亮蒼勁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隨著話音一落,眼前出現了一隻有力的大手,以極其迅捷的速度伸入泥沼中,把那離鬼門關僅一步之遙的女子用雄渾的力道托了起來!
人在接近死亡邊緣時,總是異常的脆弱,尤其是女人,更是如此。
兩行晶瑩的淚珠順著腮邊滾淌下來,在最無助的時候,有人突然向她伸出了手,這足以將她的心徹底融化!
雖然淚眼朦朧,卻依然沒有擋住她看清這個人的臉,儘管對方易了容,卻掩蓋不住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所透射出來的神采。
人已抱在懷中,雖有滿身泥汙,卻更能映襯出女人玲瓏浮凸的嬌美軀體。
袁秋嶽身體在半空逆向飛旋,而後輕盈的飄落到地麵之上,一切看上去都仿佛行雲流水一般瀟灑自如。他先將那女子放在一個平坦之處,隨後掏出一顆療傷丹藥,慢慢的塞入她的口中。
那丹藥入口即化,甘香如飴、沁人心脾,不消片刻,那女子的臉上便有了幾分血色。
袁秋嶽用輕緩的語氣說道:“姑娘,你前心被掌力所傷,如不及時將淤血化開,即便保住性命,恐怕也將武功儘失,無法恢複元氣,在下擔心延誤了你的傷勢,隻能出手救治,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姑娘不要責怪!”言罷,隻見他將右掌按在女子的胸前,催動真氣,以“凝罡活血”的手法,為其推宮過氣運功療傷。
那女子不知是出於羞澀,還是因為血氣上湧,一時間麵頰緋紅,好似淺醉微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