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無人能看見他臉上的淚痕。
見狀,沈桑寧心思微動,原本要撫平碎發的手,稍稍下移,溫熱的掌心摸了摸他的臉頰,將他淚痕拭去,再若無其事地往上,將他前額的碎發撫到耳後。
他的頭一動不動,仍舊低著,任她動作。
此情此景,沈桑寧倏然想起,兩個月前還沒有瘟疫,得知裴如衍要來的前一晚,她愉悅地想了很多。
原以為,他們數月不見,再見麵時,她定是有說不完的話要囑咐的,商量的,交代的。
可這會兒,她隻是簡單的,想替他撿掉頭頂的一顆顆白雪。
僅此而已。
幸福大抵是這樣的,無聲亦可滿足。
他安然無恙,她便歡喜。
身後樓閣屋簷下,駐足觀望的一大一小,十分安靜。
越梟望著不遠處的年輕夫妻,眼中劃過憧憬之色,忽而又似釋然地彎著唇角,他側目見齊行舟也在一本正經地看著,於是輕輕捏了捏小孩的肩。
齊行舟仰頭不解,越梟無聲地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將小木盒塞進他懷裡。
越梟淺笑著,又望了眼雪地中緋紅色的背影,收回眼,轉身回了樓閣,悄無聲息地從另一道門離開。
捧著木盒站在原地的齊行舟,迷茫不解,隻覺得越梟此人又善又怪。
雪地中,沈桑寧還在替裴如衍摘掉一顆顆雪花,然而空中的雪一直未停,根本摘不完,甚至她的白毛帽上也蓋了一層雪。
她從相見的愉悅中稍稍冷靜了些,手從他的頭上離開。
此時,齊行舟適時抱著紫檀木盒上前,“阿姐,越公子留下禮物就走了。”
聞言,裴如衍望向了紫檀木盒,又看向了酒樓,方才越梟離開的方向。
越梟悄無聲息地離開,他的餘光是能看見的。
背對越梟的,隻有沈桑寧而已。
沈桑寧擰眉,“走了?”她左右望望確實沒看見越梟的身影,心中暗怪自己失了禮。
她歎一聲,伸手要接木盒,齊行舟卻抱著盒子退了步,他道:“阿姐,我替你抱著,不然你手會涼的,你和姐夫許久不見,好好聊一聊。”
沈桑寧一愣,齊行舟便抱著木盒跑遠。
忽聽身側一聲失笑,她朝裴如衍看去,裴如衍意有所指地看著她,“阿舟懂事不少。”
“不過……”他嘴角緩緩壓下,歉疚道,“夫人,我來得匆忙,沒能給你帶什麼禮物。”
話說完,又覺得匆忙不該是理由,他神色不展,想起剛才路邊買的糕點,糕點又去哪兒了?
哦,方才一急,給表弟了。
裴如衍眸中閃過懊惱之色,沈桑寧笑道:“好啦,撿一團雪給我算了,我現在彎不下腰。”
他聽聞,還真的彎腰撿了一團雪,揉成雪球,攤開在手心裡,他語氣認真道:“雪球很涼,還是回去烤火吧。”
沈桑寧抬手,掌心向下,重重地往裴如衍手心拍去。
啪的一聲,雪花亂飛,隻剩一點殘留在兩人合並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