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子在馬車前來回踱步,那張熟悉的麵孔,滿是焦慮之色。
小廝從大門那頭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沒瞧見薛綏三人,隻顧著跟顧介回話:
“五爺,六姑娘被禁足了,薛家老爺不許她出門。”
“小人將五爺送的東西,遞進府去了,旁的事也打聽不到。”
顧介想阻止小廝已是來不及,讓薛綏聽個滿耳。
他懊惱不已,看著迎麵走來的薛綏,率先發難。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薛綏看著她走近,目光直直對上。
顧介心下一突,以為她要控訴不平或是委屈幾句,沒承想她眉眼都沒動一下。
“勞駕,讓讓。”
顧介回頭一望,才發現車夫沒把馬車停好,橫擋在巷子口,臉上一陣發熱,忙示意車夫讓到一側。
說罷見薛綏一句話都不跟他說,徑直走過去,心裡莫名地煩躁起來。
“薛六,盈兒到底怎麼了?”
“薛老爺為何要罰她?”
“是不是你害的?定是你又惹事了!”
無人應答。
薛綏充耳不聞。
顧介提高嗓門:“薛六!”
薛綏還沒有上火,小昭先急了。
“姑娘……”
她那句“殺了吧”沒說出來,便被如意的“呸”聲堵了回去。
隻見如意攔在薛綏跟前,唾沫星子有毒似的,劈裡啪啦往外吐。
“顧五爺,彆怪我們做下人的嘴碎,說話沒個把門。您樂意把那茅坑裡的臭石頭當成寶,旁人也攔不住,喜歡吃屎也是您自個的癖好,咱們嫌臭,走遠些便罷了。可您倒好,偏不要臉往我們家姑娘跟前湊……”
“嘖嘖,瞧瞧您呐也不嫌害臊。娶了個無名無分就跟男子私通,還未婚大肚子的醃臢玩意兒,就跟娶了天仙似的。羞不羞啊?我看上京那些樓子裡的姑娘,都比她體麵……”
“您大人大量,彆跟我計較。隻是往後,這種丟人的話,就不要在我們姑娘跟前說了,省得臟了我們姑娘的耳朵,還得費幾桶清水!”
顧介書生入仕,幾時被人這般辱罵過?
他目瞪口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等回神,那主仆三個已翩然而去……
他咬了咬牙,跨上馬車,剛駛出那條巷子上了正街,想著薛月盈的事發愁,遠處一人打馬而來。
來人做東宮侍從打扮,橫刀立馬,鞭子一甩,便扯著嗓子吼:
“前方何人擋道?還不速速帶著你的人和車駕,滾遠些!”
靖遠侯府的車夫回頭看看顧介,小心拱手,“官爺,這道夠寬……”
“少囉嗦!”來人低斥:“老子馬大,過不去!”
馬大!這就是存心找茬吧?
小廝在顧介跟前,低聲嘟囔,“這路寬著呢,哪能就擋住東宮的馬了,這也太霸道了些。”
顧介臉色極為難看,可李肇平日就是這麼一個不講道理的人,連帶著東宮的那些狗奴才們,也一個比一個橫,騎馬的居然讓駕車的讓道?
豈有此理!
顧介一陣臉熱:“罷了。我們讓!”
關涯等顧介的馬車讓到道邊停下,這才策馬當街闖過去,然後繞一圈回去複命。
“爺,全照您吩咐說了。那孫子一句多話都不敢講!”
馬車裡,李肇整了整衣衫,淡淡道:“回吧。”
薛綏出來的時候,也瞧見了李肇的座駕。
雖然那輛馬車沒有太子坐輦那般奢華張揚,但她早前探過李肇諸多底細,一眼便認了出來。
車就停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雨後的空氣好似蒙了一層薄霧,水汽氤氳,街邊的屋舍簷角還在淅淅瀝瀝地滴著水珠……
薛綏低著頭快速走過。
馬車簾掀開一角,一縷淡淡的暖香悠悠飄散出來。
隱約可見車內一人,烏發如墨,隻用一根羊脂白玉簪隨意束起。簡單打扮,更添慵懶隨性,但棱角分明的下頜微微繃起,黑眸淩厲,目光淡淡一掃,便傳來徹骨寒意。
薛綏心底微微一沉,到酒雨樓二樓,搖光等候的雅間落了座,第一句話便是:
“李肇要殺我。”
烈酒入喉,搖光笑眯眯地問:“會不會是他大魚大肉吃膩了,想換換口味,嘗嘗咱這青菜小炒啊?”
薛綏愣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不著調的師兄!
薛綏道:“他盯上我了。我能感覺到,他的戒心,還有,他身上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