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就是前些日子,孫老大交待的,在大龍湫縣城四海老客棧坐鎮的白蓮教大頭目,似乎還是‘香主’的身份。
也就是他們,買通了大龍湫縣的縣令呂德才呂大老爺,買通了馬縣丞,硬生生給李魁勝扣了個栽贓嫁禍、誣陷良民的罪名,在縣衙大堂狠狠打了他二十大板。
如果不是李魁勝在江東行省總督衙門裡,有當年的同袍執掌各地巡檢司一事,換成普通沒根底的,搞不好那天官位就直接被呂縣令給擼掉了。
“吐得這麼狼狽,不像是當過兵的!”刑天鯉輕聲問李魁勝。
“白蓮教品流複雜,這兩位,因該是殷實土豪家出身,不是當兵行伍之人,也不是江湖幫派出身,所以他們才能如此得心應手的勾結官府啊!”李魁勝冷笑連連。
兩個白蓮香主狂吐了一通,好容易恢複了一點精氣神,就開始歇斯底裡的無能狂怒。
他們指著馬縣丞就是一通破口大罵,隨後對著那些他們支派來的團練又是一通帶上了十八代祖宗的瘋狂訓斥。
還好,他們還有點腦子,他們衝著刑天鯉、李魁勝這邊看了好幾眼,最終還是沒敢跑過來把李魁勝也罵一頓。
整整一夜,喧騰得厲害。
巡檢司,團練,還有兩位香主帶來的人,將偌大的客棧團團圍住。而傳教士們,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他們傳教、布道,同樣折騰了一個晚上。
在那神奇的香爐香煙作用下,所有參加布道會的鎮民,一個個精神奕奕,折騰了一晚上,居然紅光滿麵,沒有半點兒精力不濟的模樣。
一大早的功夫,湖麵上,‘突突’馬達聲再起。
四條拖船首尾相接,拖拽著長長的貨船,來到了小龍湫鎮。拖船噴吐著黑煙,有氣無力的靠在了岸上,船上的漢子扯著嗓子高呼,催促碼頭趕緊補充煤、水,補充飲水和口糧。
在小龍湫鎮補給一次煤、水,拖船就能繼續航行五六百裡地,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就能抵達大玉朝對外開放的第一個口岸,也是如今大玉朝最大的萬國租界所在地,平海城。
前些日子,補充煤水,提供口糧飲水等事情,都是米希爾帶來的幾個商會助手打理,有他們的統籌調配,碼頭上的捕快、團練,還有那些雇傭的力夫、鎮民們,才能有條不紊的完成這一套的工作。
現在米希爾死了,幾個助手也死了,馬縣丞是一個咋呼起來比誰都厲害,真讓他做實務,實則兩眼一抹黑的典型官僚老油子。
碼頭上一陣兵荒馬亂,忙碌了一陣子,幾方一接駁,才發現——煤,昨夜都被燒光了;糧,完全沒有準備。
拖船上押送的漢子們扯著嗓子破口大罵,兩個白蓮香主搖搖晃晃走過去,衝著他們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
四條拖船徹底熄火,百來號孔武有力的押送漢子齊齊上了岸。
碼頭上又是一陣忙亂,但是刑天鯉看了許久,也沒看明白,馬縣丞和兩個香主比比劃劃的,究竟帶著這些人忙碌了些什麼。
一個白天就這麼過去。
一個晚上也風平浪靜。
如此過了兩天,米希爾的屍身已經在棺材裡發出惡臭味時,大中午的,三條全金屬結構的小客輪,在兩條內河炮艇的前後護送下,順著涇水,駛進了小雁蕩湖。
收到消息的刑天鯉趕到碼頭時,三條小客輪已經在碼頭停穩,兩隊一百名身穿上紅、下白製服,頭戴圓頂高盔的英吉士士兵,已然在碼頭上整齊列隊。
幾名神色陰鬱的英吉士男子,正和兩名白蓮香主,在棧橋上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些什麼。為首的一名黃發藍眼的英吉士男子,舉手投足間頤指氣使的,很有幾分官員的做派。
在那幾個英吉士男子身後,赫然還站著幾個身穿黑色製服,神色冷漠乾練的男子。
而兩條內河炮艇,則是遠遠的停在湖麵上,距離湖岸起碼有半裡地遠。
兩條炮艇前後兩門小口徑艦炮,已經扯去了炮衣,四個黑洞洞的,大概小碗口粗細的炮管,正斜斜的指向了碼頭方向。
炮艇的甲板上,有身穿淺藍色製服的英吉士水兵,叼著煙卷兒,指著小鎮的方向嬉笑,一派遊山玩水的閒散架勢。
“死了一個商人而已,英吉士人,居然出動了軍隊?”李魁勝用力摩挲著光溜溜的頭皮,深感不可思議的喃喃道:“雖然隻是一百人,這也是正兒八經的英吉士軍隊啊!”
“按照大玉朝和他們簽署的《萬國租界條例》,這些洋人的兵,可不能離開租界,跑到大玉朝的地盤上攪擾的。”
“不就,死了個商人麼?”
“要麼,是那個米希爾身份不簡單……不可能,他能被派到咱們鎮子上,扯洋人的虎皮來威嚇老叔兒你,他就隻是一個普通的英吉士商人,小人物。”
“那麼,就是他們所屬的商會不簡單。”刑天鯉喃喃道:“正經商會,怎可能販賣這麼多的人口啊!”
刑天鯉正說話間,遠處‘嘭’的一聲槍響。
碼頭棧橋上,那黃發藍眼,看似英吉士官員的男子,眉心正中突然噴出一點血水,後腦勺破開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窟窿,腦漿、血水將他身後的幾個男子噴了滿身。
刑天鯉猛地轉過身,看向了槍聲傳來的方向。
“老叔兒,這邊!”刑天鯉一聲呼哨,匍匐在他腳下,巡檢司豢養的幾條狼獒一躍而起,無聲的緊跟著刑天鯉竄了出去。
刑天鯉腳下帶風,一溜煙的走街過巷,直奔剛才槍聲傳來處。他聽得真切,開槍的地方不遠,就在碼頭外的一片小樹林中。
李魁勝急得破口大罵,忙不迭的帶著大隊人馬緊跟在了刑天鯉身後。
隻是,幾條狼獒竄得飛快,刑天鯉跑得比狗還要快,李魁勝等人剛剛跑了沒幾步,就連刑天鯉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這小子,這小子,老子,老子……”李魁勝氣的破口大罵。
碼頭上,那些英吉士人一片大亂,很快,一名身穿黑色製服的男子厲聲呼喝了幾句,一百名英吉士士兵也丟掉背上巨大的背包,扛著槍大步衝向了刑天鯉所去的方向。
刑天鯉已經衝到了小樹林中。
他嗅到了樹林裡一絲若有若無的硝煙味。
他輕喝一聲,神魂之力放開,半徑十丈範圍內,一草一木、一枝一葉儘在掌握。他順著硝煙味傳來的方向疾走兩步,神魂之力,已經鎖定了地上開槍之人留下的痕跡。
“喂,兄弟,當著道爺老叔兒的麵開槍殺人,還專門殺大人物,給你臉了?”
刑天鯉腳踏禹步,身形如風,宛如蛟龍騰挪,濃密的樹林無法阻擋他的身形,他帶起一道狂飆,輕鬆穿過了數十丈,前方已經看到了一個魁梧的背影。
“留步!把話說清楚。”
“在咱們小龍湫鎮殺人,你總要給一個交待!”
刑天鯉一聲大喝,右手朝著地麵一揮,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無風自動,突然離地飛起,帶起一道惡風,‘呼’的一聲直衝那魁梧背影砸了過去。
心臟中,大鼎緩緩旋轉。
一縷金光如香火燃燒,五色氤氳之氣彌漫四方,鼓蕩五臟六腑。
五臟之間,五色氣息緩緩旋轉,奇異的力量彌漫在刑天鯉身周,方圓十丈範圍內,後天五行之物,儘被他輕鬆掌握。
‘嘭’!
激射的石塊命中那背影,將他打得一個趔趄,向前猛撲了三五步,差點撞在一株大樹上。
“小家夥,你,想死麼?”
那人震怒,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