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婭聽到母親的話後,心虛地移開視線。
她知道母親說的是邪神信徒,但她剛用‘神靈’當借口,騙過了神殿祭司和守護騎士,從祭司學院跑出來……
‘這話像是在點我。’
要是不信神就被稱為‘邪神信徒’,那她這個打著神靈旗號騙人的祭司……總感覺似乎她乾的事要更嚴重些。
不行,不能這麼想。這隻是為了出來,說些不能被證偽的謊言,而且她是被守護騎士們恭敬送出來的,又不是一路殺出來的。
和那些製造混亂的邪神信徒完全不一樣。
“母親,你相信神靈嗎?”露西婭忐忑地問她,她大概以前被家人和學校保護的很好,以至於一直不知道王城裡有邪神信徒。
但聽母親剛才的介紹,她懷疑自己或許、大概、可能……也有一點邪?
她和布萊特,洛伊卡,不就仗著神靈不會突然跳出來對著所有人辯解‘我沒給他們神啟’!才敢肆無忌憚地這麼做嗎?
轉念一想,她又明白過來神殿和城防軍為什麼要掃蕩他們了,他們要的不是否定神,而是要貴族的命啊。
“我當然是相信的。光明之神賜予我們眼睛,生命之神賜予我們心臟,豐收之神允許我們繁衍,奇跡之神賜福於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母親把右手貼在胸口上,低頭輕聲說。
“但我是否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露西婭。你是神殿的祭司,你必須相信,要比我,比所有人更虔誠,才能讓神注意到你。”
這話裡的意思和神殿祭司們說的幾乎一模一樣,露西婭懷疑是不是那些神殿祭司和騎士這麼教她的。
“讓神注意到我,然後呢?”
“然後?然後當然是做祭司該做的事。法師要學習魔法,騎士要學習劍術,你作為祭司——”
隱約的鈴鐺聲忽然從門外響起,母親和露西婭不約而同停止交談,屏氣凝神地仔細傾聽。
聲音越來越近了。
是喪葬祭司們的鈴鐺聲。
外麵有喪葬祭司在舉行儀式。
兩人沉默地湊到木窗旁邊,透過木頭之間的縫隙往外看。
一隊抬著木箱的喪葬祭司,排成一列行走在外麵狹小的街道上。
為首的帶隊祭司拄著鈴鐺拐杖,走一步搖一下。
街上的風卷著灰塵和落葉,在祭司的隊伍裡打轉,吹起了灰色的袍角和黑色麵紗。
然而祭司們黑色麵紗下還纏著一層,灰色的紗布將他們的臉包得很嚴實。
上午的陽光照著他們灰色祭司袍,袍上的銀線繡紋和抬著的那口木箱,反射著陰冷的光。
光明之神的眼睛平等地俯視著世間的一切,但似乎唯有在喪葬祭司身上,失去了往常的溫暖。
露西婭看著他們緩緩消失在街角處,才小聲問:“……箱子裡的人,是我們的鄰居嗎?”
母親點點頭,冷笑一聲:
“裡麵裝著一位不合格的母親。”
“啊?”露西婭意外地看著她,母親這話的意思是,她知道這箱子裡裝著誰?還認識?
可她剛才和自己呆在一起,也是眼睜睜看著喪葬祭司們離開的,途中祭司們又沒有打開木箱,她怎麼會知道?
“三年前他們在生命神殿領養了一個孩子,兩天前她丈夫死了,巡邏騎士救下了她。我們都覺得她也活不了多久。果然。”
母親打開窗戶,看向喪葬祭司們來時的方向。
三年前領養的孩子,還是住在那邊的鄰居……露西婭很快從記憶中對比出合適的人選。
“難道她是小黛西的母親?小黛西今年才六歲吧?”
“是啊,所以我才說她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母親皺起眉頭,“黛西才被她養了三年,怎麼就不能多為孩子考慮一下……看在她沒有把黛西一起帶走去見邪神的份上,勉強算她有點人性。”
“什麼?她是邪神的信徒?”
記憶中黛西的母親是個溫柔嫻靜的女人,每天推著零食小推車坐在街邊等著女兒從學校回家,看見其他學生也會露出溫柔的微笑,露西婭怎麼也想不通,她怎麼會和邪神信徒扯上關係。
“她和她丈夫都是,隻有他們死了,才能知道他們是。”
母親忽然說了句很難懂的話。
“為什麼她和她丈夫會死?他們做了什麼?”露西婭不能理解,如果是巡邏騎士動的手,那麼早就拉出去了,根本不會讓她被喪葬祭司抬出來。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啊,母親。”
母親卻不耐煩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反正和邪神信徒有關的事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