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或者不會。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但不該由一個外人來回答。
餐桌邊,太宰治微微側過頭,視線越過焦急的魂靈,落在了與自己相隔兩個位子的胡桃身上,很期待堂主小姐的反應。
胡桃安靜了很久。
直到一陣哀求般漫長的沉默後,堂主小姐終於輕聲歎了口氣。
“店主大叔……”
她在男人滿是淚水的注視下抬起眼,鄭重說道,
“你的蛋皮也焦了,成蛋卷兒了。”
竹本浩誌:“……”
太宰:“……咳!”
這個場麵實在太過地獄,以至於饒是常年不乾人事的前黑手黨先生,也非常識趣地低下頭,反手遮住嘴巴,努力沒有讓自己發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聲音。
不過問題不大,因為已經有人替他苦笑出聲。
“……哈哈、是嗎,我都沒注意。抱歉,讓你聽了一堆沒用的嘮叨。”
竹本大叔艱難地扯動嘴角,試圖露出一點笑容,但除了讓自己更尷尬難堪之外,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他轉過身,把鍋內已經焦黑的蛋卷盛出。
“對了,咖喱……還有咖喱飯。”
竹本浩誌想要轉移注意。
他一邊喃喃自語地念著,拿起刀削土豆。結果由於動作顫抖得太過厲害,差點把大拇指也一起削掉。
【堂主小姐……求、求你……】
【姐姐、姐姐——】
餐桌邊,一大一小兩個魂靈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他們懇求地看著胡桃,見黑發少女不為所動,他們想要直接跳下椅子跑向竹本浩誌,卻在下一秒,被一隻金色的靈態蝴蝶牢牢控製住,動彈不得。
料理台邊,竹本大叔隨意包紮了一下傷口,重新拿起菜刀。
就在這時,胡桃的聲音二度傳來。
“大叔,殺死小桃香的真凶找到了。”
少女的這一句語氣很輕,但落在竹本浩誌的耳邊,效果不亞於晴天霹靂。
“……什?你說什麼!!”
竹本浩誌猛地回過頭,眼球瞪大幾乎脫出眼眶。
劇烈的情緒衝擊下,他連刀都忘了放下,就這麼一手拎著刀具衝到胡桃跟前。所幸中途被太宰治攔住,提醒地敲了一下手肘。
“……”
“——抱歉,我沒……”
竹本浩誌愣了一秒,立即丟開手中的菜刀。
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什麼死不死,事關女兒的真相,他必須問清楚。
“真凶?什麼意思?小桃香不是被那幾個搶劫犯……”
“這到底怎麼回事?胡堂主!”
“凶手叫武藤一誠,二十年前,他是橫濱櫻丘附屬學園的三年級轉學生,單方麵對小桃香積怨已久。那三個搶劫犯,是他找來的。”
胡桃看了一眼竹本浩誌,不急不緩地說道,
“一小時前,他已經被警方逮捕。明天,警察就會上門告知情況,可能還會請你配合,重新錄一段口供。”
“……”
“…………真凶,雇人——”
竹本浩誌的神情恍惚。
這一刻,大概很難用某個具體的詞彙,來形容男人的狀態。
因為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竹本浩誌才像醒過神般,突然搖晃地後退了兩步,又在即將摔倒時,猛地抓住桌角,慢慢坐了下來。
他應該說一些什麼的,又或者做一些什麼。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男人整個人呆傻了一樣,隻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神空茫。
太宰治卻注意到,竹本浩誌眼中的絕望消失了。
就像被人重新注入新的希望,等到大腦消化完所有情緒,男人的目光將再度亮起。其中的‘死意’褪去,留下不斷燃燒的憤怒火焰。
然後,少女的嗓音第三次響起。
“竹本浩誌。”
這大概是胡桃頭一回,以這樣嚴肅的語氣稱呼某一個人的全名。少女的嗓音泠然,仿佛山澗中汩汩流動的清泉,帶著一種冰涼的冷靜清醒。
竹本浩誌的瞳孔微動,他本能地移動目光看向胡桃。
然後,他聽見黑發少女如此說道,
“有一句話叫做,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1)
“本堂主可以很肯定地【轉告】你,小桃香的死不是你的錯。那天晚上,如果你去接她,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甚至可能更糟。”
“彆讓小桃香擔心了。”
“至於,他們還願不願意叫你‘爸爸’——”
胡桃說到這停了下來。
她注視著眼前這個呆愣的父親,片刻後,眼中流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意,
“這個問題,不如問問當事人如何?”
當然,如果你能聽到的話。
什麼?
……什——麼?
竹本浩誌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