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莊齊睡不著了。
微涼的晚風,明亮的月色,哥哥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們之間語焉不詳的對話,構成她對這個夜晚的整體感受,固化在她的記憶和想象裡。
令她記起青春期的第一場亂夢。
那會兒她讀高中,在班上女孩子還癡迷動漫裡的主角,或是長相優越的男明星時,她意外地開始夢見她的哥哥。
哥哥深沉俊朗的麵容,已經褪去青澀的下頜線條,結實健美的腰腹肌肉,這幾樣過分性感的動態意象,排成讓人臉紅心跳的組合,投射進她光怪陸離的夢裡。
昏暗光線中,唐納言把她推擠到書房的牆上,她曆來寡言的哥哥那麼會吻,他的舌尖柔軟溫熱,擦過她耳尖的時候引來一陣輕顫,再挨上她的唇,變成又急又深地含吮下去。
莊齊呼吸急促,被迫張開了嘴,晶瑩的水絲從唇邊流下來,滴在她的肩上,編成一張細細密密的網,把全部畸形離奇的欲望都網進去。
那個夜晚,莊齊在激烈的心跳裡醒來。
她坐在床上平複了多久,就痛苦了多久。
尤其摸到睡裙上一團冰涼的水漬時,她更加地恨自己。
莊齊迅速把這些罪證脫下來,丟到浴室裡。
她偷偷摸摸的,點燈洗著自己的貼身衣服,像個竊物的盜賊。
她試圖轉移注意力,比如把哥哥的臉換成彆的什麼人,哪怕是男明星也好。但很遺憾,換成誰都不會再有那種感覺。
那種唇齒交纏時,恨不得融化在他身上的興奮。
她對哥哥的幻想,就像眼前的這條浸在盆中的睡裙,陰暗又潮濕。
莊齊會永遠記得這一天。
那是她一生掙紮與沉淪的開始。
莊齊躺在枕頭上搖了搖頭,在心裡命令自己,彆想了。
想來想去,這場激烈的博弈裡還是隻有她一個人。
一方是扮了多年乖巧的外在,一方麵是她叛逆不羈的內心。
莊齊也不知道,到最後哪一方將會讓渡出主體性,哪一邊又會徹底失利,還是各自輪流占上風。
這場心理仗已經拉鋸得太久,快要見分曉了。
就在一個月前,她不就已經克製不住地,吻了哥哥嗎?
莊齊心緒雜亂地睡了一夜。
隔天起來,腳踝處傳來的陣陣痛感讓她意識到,哥哥沒有嚇她。
掀開被子一看,扭傷的地方又紅又腫,儼然成了一隻豬蹄子。
她試著自己動了下,才剛挪了一寸地方,就疼得受不了。
莊齊沒辦法,扯著嗓子叫了兩聲:“蓉姨——蓉姨——”
沒把救星召喚到身邊,倒是惹來了她哥。
唐納言敲了一下門,在未征得同意前,他不敢進妹妹房間。
他站在外麵說:“小齊,蓉姨出門了,什麼事?”
“哥。”莊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說:“我腳腫得好厲害。”
這點唐納言已經猜到了,倒不是很驚訝。
他隔著門說:“沒事的,哥哥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我方便進去嗎?”
莊齊扶正了一下肩帶,她說:“進來吧。”
唐納言快步過去,他坐到床邊,看見她紅腫的腳時,眉頭皺緊了兩分。情況比他昨晚想得要嚴重,但一抬頭,仍充滿安撫意味地笑了笑:“不要怕,上了藥休息幾天,會更好的。”
臥室裡紗簾緊閉,清晨的光線朦朧而柔和,莊齊抱膝坐著。
她不敢看她哥,尤其在他笑的時候,隻低垂著眼簾,很輕地嗯了一聲。
唐納言挽上她的手臂:“那現在我先扶你去洗漱。”
“好。”莊齊沒有胡來,聽話地攀抱著他。
她刷牙時,唐納言眼睛不眨的,就一直站在旁邊。
莊齊不得不加快動作,但這樣也要被挑毛病。
唐納言板著臉說:“這麼敷衍,裡麵不仔細刷啊?大了不長蛀牙了,就忘了拔牙是怎麼哭的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我保證一定認真刷牙。”
“哥”莊齊舉著牙刷,往上掀了掀眼皮,她滿口泡沫:“能不能彆一直揭我短,你這樣真的很沒勁,像個古板封建的家長。就說幼圓吧,為了不聽她爸嘮叨,情願不回家呢。”
唐納言好笑道:“你說你們這幫孩子,除了給大人安些莫須有的罪名,聚在一起還會什麼。老馮哪是嘮叨的人?大會上話都懶得講,會批評幼圓,那肯定也是為她好。”
咕嚕一聲,莊齊吐乾淨最後一口水。
她擦洗完臉後,隨手把毛巾丟在台麵上。
扔完後,她才注意到頭上炯炯的目光。
莊齊在他的注視下,又撿起來,疊好放在毛巾架上。
她七歲之前沒受過什麼管束,這些小之又小的細節,從生活習慣,到坐走站臥,再到待人接物,都是唐納言一點一滴教起來。
莊齊放好後,略微羞赧地朝他一笑:“忘了。”
“還不如小時候聽話。”唐納言扶起她往外走。
到了衣帽間,莊齊拿了條暈染提花的改良旗袍裙。
她往外扭了下臉:“我要換衣服了,你去外麵等我吧。”
“好。”唐納言把她放在了島台旁,囑咐說:“小心一點。”
他站在外麵,眼睛盯著被風吹動的窗簾。
想不起有多久了,如果不是扭傷了腿,小齊還在怕他、躲他。
過了會兒,裡麵傳來輕柔的一聲“哥——”
莊齊叫他的時候,總是拖著很長的尾音,軟調子像嫩柳風一樣,往人麵上撲。
唐納言抬了抬唇角:“來了。”
他們走到樓梯口,唐納言轉頭看向她:“要抱還是背?”
“背吧。”莊齊握緊了紅木扶手,垂眸道。
抱這個姿勢太親密了,而且哥哥一低頭,就能看出她漲紅的臉。
唐納言不疑有他,往下站了一格說:“上來。”
莊齊趴上去,聞見他身上溫柔的木質調香。
這道氣味曆來最能讓她安心的。
龔奶奶剛去世沒多久,莊齊在唐家的安排下,轉到了新的學校讀書。她一個人也不認識,也不想和誰說話,隻盼著快一點下課,哥哥能來接她。
每天放學,她總是第一個跑出來,撲到她哥哥懷裡,聞著他的味道,有種心落了地的感覺。
後來唐納言了解到這個情況,他從班主任那裡問來同班的學生名單,好在也都是些熟人家的孩子。他挑了幾個活潑好動的,給他們父母打電話,讓他們多帶莊齊玩一玩。
沒多久,雷謙明和葉靜宜就來找莊齊了。
課間活動的時候,大家都拉她一起去做遊戲,她一開始不敢相信,還問靜宜說:“我也可以嗎?”
靜宜是個性情爽利的姑娘,她說:“當然了,走吧!”
當天回了家,飯桌上,莊齊興致勃勃地說:“哥哥,靜宜今天和我踢毽子了,她說要和我做朋友。”
唐納言一臉平淡,像是才知道的樣子。
他說:“那麼,小齊願意和她當朋友嗎?”
莊齊用力點頭:“願意的,她對我很好,我願意。”
“好,小齊真乖。”唐納言摸了摸她的臉說。
他們到了301醫院,下車後,唐納言沒再征求她意見,直接抱了她出來,去骨科找袁主任。
但主任不在,辦公室坐了個年輕女大夫,是他的學生,姓張。
張文莉站起來,欣喜道:“納言,你怎麼來了?”
看清了她的臉後,莊齊的唇就不自覺地抿緊了。
她認得,這個是張家的大女兒,唐伯平中意的兒媳婦。
張文莉喜歡她哥哥,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她曾不止一次的,在公開場合談起過,說納言稱得上是京中第一人,他的風姿無可比擬。
至於她哥哥,雖然對她沒有親近之舉,但也一向尊重。
他為人處世的修為如入化境,不論是誰,唐納言都不至於冷言相待的,何況是自幼相識的張小姐。
所以誰也不曉得,唐納言對這樁婚事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