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陽這邊趴在棺材蓋上看呢,那邊蔣大蔣二將棺材蓋吃力地翻了個麵,露出棺蓋朝內的一麵,霎時間,一個血紅的大字出現在棺蓋內部,赫然是一個碩大的“倀”字。
陸載不願繼續看屍體,轉頭端詳起那個字:“倀?這個字最讓人能聯想到的就是倀鬼?”
宋許點點頭:“相傳在山間有一些虎妖會綁架百姓,除了當場吃掉之外,也會將其中性格較為懦弱自私的一些人變成自己的奴仆,讓這些人幫助引誘更多人進入虎妖的領地。這種幫助虎妖殘害其他百姓的人也被稱為倀鬼。”
“說到底,倀鬼也是虎妖的食物,然而卻幫著虎妖殘害其他百姓,著實可惡。”
說到這裡,陸載和宋許對視一眼,不覺下意識回頭,望向宋掌櫃嘴邊的血肉和與他麵對麵平視的尚不清楚身份的女子的臉,一種令人脊背發涼的既視感讓兩人不覺得退後一步。
正在端詳屍體的李平陽似乎察覺到什麼,扭頭看向陸載:“怎麼了,陸先生?”
陸載有些忌憚地看著兩具側臥交疊在一起的屍體,帶著幾分膽怯忌憚地示意李平陽看了一眼棺材蓋內側那個巨大血紅的“倀”字。
“倀?倀鬼麼?棺材裡麵不該寫這種字的,那也就是凶手寫的。看來應該是蓄意謀殺?”李平陽嘀咕了幾句,倒是對此似乎並不在意,扭頭就要繼續觀察屍體去。
陸載連忙又拉了拉她的袖子:“李夫人,你看這個宋掌櫃的嘴,像不像啃食過與他麵對麵的女人的臉?看著怎麼好像是老虎把人吃掉了一樣呢?”
李平陽方才正在看宋掌櫃的手,似乎被綁在身後,並沒有留心麵部。經過陸載提醒後仔細端詳了宋掌櫃和那女子的臉,隻見宋掌櫃嘴邊沾著一圈血,張開的牙齒間還卡著碎肉和乾涸的血塊,這似乎正是對麵女子臉上那啃咬的痕跡的來源。
“宋掌櫃為什麼要啃咬這個女人呢?”李平陽倒是不害怕,隻看著這詭異的場景犯嘀咕,“難不成是凶手脅迫的?”
“但是這個女人臉上雖然被啃咬了,卻沒有很多血,真是奇怪了……感覺好像死了很久了?”
忽然,站在門外和冒蘅一起看熱鬨的顧家嫂子提高聲音有些怕地提醒道:“會不會是宋掌櫃他家媳婦?”
冒蘅被這話嚇了一跳:“嫂子你可彆瞎說,宋家嫂子都下葬一個月多了……怎麼可能還在店裡呢?還和老板一起關在這裡,嚇死了嚇死了。”
宋許沒接話,隻是望了李平陽一眼,似乎是在求助信息。
李平陽簡單交代了一下宋掌櫃的家中的情況,包括夫人急病去世和宋掌櫃這兩個月的魂不守舍,最後幾乎沒有留下痕跡便失蹤了。
宋許沉思片刻:“那宋夫人的葬禮應當是由宋掌櫃一手操辦的?”
顧家嫂子難得有機會和縣丞說話,很有些激動:“可不是嘛,他們家沒有孩子,雙方親人也不在。我當時想著要不要去幫幫忙,結果老宋還跟我們生分……我們也是怕他傷心過度啊。”
“既然葬禮是宋掌櫃一人操辦的,那宋家夫人到底有沒有下葬諸位街坊鄰居應當不曉得?”
顧家嫂子一愣,似乎得了啟示:“對哦,這我們確實沒看到。是吧,阿蘅?”
冒蘅點點頭:“不過倒是吃了飯,我代母親送了一些禮金。”
宋許這下有了七八分主意:“不願意讓鄰居幫忙,可能是這位宋掌櫃並沒有打算把屍體下葬,而是希望將她藏在店鋪內陪伴自己?”
李平陽未置可否:“我倒覺得還是應當去尊夫人的墓上堪明真相,雖然頗有冒犯,但是隻要掘開看一眼就能知道實情了。”
宋許點點頭,囑咐幾位胥吏明日帶著一小隊人手去尋找宋掌櫃夫人的墳頭。
調查命案現場工程浩大,時間從酉時已經接近了亥時,隨著夜越發深沉,調查也顯得格外毛骨悚然。看熱鬨的一些鎮上居民都已經各自回去安睡,寒涼的空氣中傳來北風的嗚咽,現場除了李平陽,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又冷又怕。
就這麼挨到了亥時打更聲音想起,宋許總算是受不了,繞開李平陽直接和陸載商量起來:“陸先生,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留下胥吏把守,我們明早再來調查吧。”
陸載聞言也直點頭,商議後決定明日卯時再繼續調查,解釋還可以邀請陸載最近認識的世外高人“道先生”一同參與調查。
等到幾人重新回到驛館住下後,“道先生”總算能從車廂裡鑽出來,抻著胳膊轉頭對著李平陽就來了一句:“這個案子一定和魏無命的案子有關係!”
李平陽有些疑惑:“這是為什麼?”
驛館內隻剩下自己人,張峒道總算得了自由,一邊拉著胳膊一邊回答:“其實魏無命的案子裡有一個細節是一直沒有記錄在卷宗上的。他的屍體不是被砍掉頭倒吊在關公神像前麵嗎?那條白布上其實寫了字。”
“哦?”這李平陽之前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為什麼不記錄?”
提起這個事情,張峒道顯得有些無奈:“因為那兩個字寫的是‘盤護’。”
“盤護?是《搜神記》裡麵提到的那隻龍犬嗎?”
張峒道點點頭:“不錯,正是當年幫助帝嚳打敗犬戎部落的那條神犬,後來帝嚳賜給他一位少女為妻,他便隱居入南山了。”
“這有什麼不能寫……哦。”李平陽本來還有些抱怨,但是隨即便反應過來,“盤護是為了帝嚳才取走的犬戎將軍的頭,那這麼說起來,確實不好寫。”
“是啊,如果魏無命是盤護,那陳玄禮將軍就是帝嚳了,說著還能引申一些,陳將軍也是盤護,那帝嚳是誰便不敢說了。”
“我想當時一開始記錄的人一定是想到了這一點,不希望這件案子和當年地兵變發生聯係,才會略去這個細節。”
說著,張峒道一聲歎息:“我記住這個細節也是偶然。然而如今看來,那個無頭懸案似乎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