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幾步遠,徐依童突然站住腳,說,“等一下!”
餘戈不明所以。
徐依童四處張望。
不遠處的小花壇邊上,堆著一些裝修房子的剩餘廢料,還沒被物業清掃走。
她眼睛一亮,迅速跑過去,蹲在地上,挑挑揀揀,掂量著這些家夥什。
餘戈站在原地,一時沒弄明白她在乾什麼。
兩分鐘後,徐依童雄赳赳氣昂昂地拎著板磚和木棍回來了。她神色冷肅:“好了,走吧。”
餘戈看在眼裡,沒出聲。
稍微遲疑一下,他問:“你拿這個乾什麼?”
徐依童鄭重道:“防身。”
“”
她思路清晰,告訴他作戰計劃:“等會肯定要吵架的,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這些東西放電梯口藏著,我先跟他們講講道理,如果他們不講道理”
哼哼,徐依童惡狠狠地說:“那我們就抄家夥!”
盯著徐依童看了好一會兒,餘戈發現她似乎是認真的。直覺想笑,又覺得不合適。
很少有這樣令他哭笑不得的時刻。比起受傷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的頭現在似乎更疼一點。
餘戈問:“要跟他們打架?”
看出餘戈的猶疑,徐依童解釋,“主要是咱們長得都太嫩了,現在沒素質的人最擅長欺軟怕硬,我們得社會一點。遇到情緒不穩定的人,吵兩句,說不定他們看我們好欺負,就要動手了。”
末了,她安慰他:“你彆怕,反正到時候站我後麵就行。”
餘戈已經數不清是今晚第幾次歎氣。
他微傾身,抽掉她手裡拿的東西,語氣溫和,“不用這個,我會打架。”
怔忪地看著餘戈,徐依童忽然有種錯覺。
不管她現在要乾什麼荒唐的事,他都會願意陪她胡鬨。
徐依童腦子混亂,悶了會兒,又改變主意,“算了。”
餘戈問:“不去了?”
“當然不是!”徐依童抿了抿唇,“我就是怕你又受傷了。”
餘戈愣了須臾。
徐依童冷靜地說:“雖然現在直接衝上去罵人是最痛快的,但我們就兩個人,要是起衝突了,咱總不能真的抄家夥跟他們打吧。”
她決定換個最穩妥的方式:“還是直接報警好了。”
……
他們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警察趕了過來。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警察去保安室調監控。確定是哪一戶後,直接上門去找人。沒一會兒,一家四口全都下來了。
女人帶著小孩兒站在旁邊,小孩的奶奶一直跺腳抹淚。
警察皺著眉:“醫藥費肯定是要賠的,至於精神損失費”
徐依童還沒開口。
阿婆臉紅脖子粗,扯著嗓門,“小區那麼大,他們非要站我家樓下,我孫孫不是故意的呀。”
徐依童聲音比她還大,盛氣淩人地懟回去:“按你的說法,隻要站你們家樓下,就活該被你們用花盆砸死?”
阿婆捂著心口:“哦喲,你人不是好好的呀?花盆沒砸到你們啊!”
警察煩躁地吼:“彆吵了!這是你們吵架的時候嗎!”
小孩媽媽把阿婆先帶走了。
小孩爸爸過來。
餘戈下意識把徐依童護在了身後。
中年男人解釋了幾句,“真是不好意思,剛剛家裡人都在看電視,沒注意到小孩在陽台玩。”
見他態度還行,徐依童忍了口氣,沒再繼續說話。
警察例行教育:“高空拋物,就算沒砸到人也是犯法的,彆不當回事兒。”
中年男人連連應聲:“知道知道。”
警察看了看兩邊人:“你們這情況,幸好也沒造成什麼很嚴重的後果。要麼我們就幫忙調解一下,你們私下協議賠償,就不用去派出所做筆錄了。”
“行行。”中年男人立刻掏出手機,“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等會你們去醫院檢查一下,看傷哪了,醫藥費我們出。”
徐依童:“可以接受私下賠償,但是還有一件事。”
“什麼?”
徐依童指了指那個正在哭鬨的小孩:“讓他過來道歉。”
不敢跟她爭,女人立刻抱著小孩過來,一邊哄,一邊催促,“快,跟阿姨叔叔說句對不起。”
小孩強烈掙紮著,哭的撕心裂肺,聲音刺耳極了。
男人麵露難色,有些為難:“我兒子被嚇到了。”
徐依童抱臂,“那我等他哭完。”
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拿著手機錄視頻。夫婦倆哄著孩子,不少人都開始出聲勸,“算了吧小姑娘,小孩子還不懂事,你跟他較什麼勁呢。”
麵對勸解的眾人,徐依童一臉平淡地說:“小孩子不懂事?所以呢?我朋友就活該被他弄傷了?”
那群人一直用手機拍她,徐依童也絲毫不為所動。不過她看了眼旁邊的人,略微想了下。
餘戈應該算是半個公眾人物?被這麼拍下來放到網上,如果傳播開了,影響應該不太好。
她悄聲問餘戈:“你口罩呢?”
餘戈:“怎麼了。”
徐依童提醒他:“戴上,有人在拍。”
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很久,他把唯一的口罩從口袋裡拿出來,遞給她,“我沒事,你戴吧。”
徐依童搖頭,“那都不戴了,反正做錯事的又不是我們。”
這麼僵持了幾分鐘,小孩媽媽口氣也變衝:“我替他給你們道歉行了嗎?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為難一個小孩。”
“不用了,你小孩今天要是不道歉,我們就去派出所走流程。”徐依童冷眼看著她,“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為難人了,我隻知道傷害彆人,賠禮道歉,天經地義。”
現場的人麵麵相覷。
……
……
等一切結束,人群散去時,已經接近十一點。
他們出了小區,原路返回。
穿過外麵那條老弄堂時,燈光已經全部熄滅,頭頂星光遙遙,到處都黑漆漆的,一個人影都沒有。聞到股發黴的潮味,徐依童加快腳步,想趕緊走過這一片地方。
她跟餘戈說著話壯膽:“真不去醫院了?”
“找個藥店就行了。”
“好吧。”
黑燈瞎火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從哪傳來隱約的嗚聲,牆角的垃圾桶翻到,一個黑影竄過,徐依童嚇了大跳,往餘戈身邊靠,緊張地問:“什麼動靜?”
餘戈仔細分辨了下,“野貓吧。”
徐依童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裡不會有鬼吧。”
“你膽子這麼小?”
徐依童不敢再往前麵走:“我也沒說我膽子大過啊!”
餘戈把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打開,照亮了腳下的路,也照亮了她。
徐依童半僵在那兒,瞪大的眼裡全是緊張,哪裡還有那副以一敵百的威風模樣。
就這麼瞧著她,餘戈忽然頓住。
心中某種異樣的情緒悄然滋生,從一點點,逐漸擴散開,說不清是什麼,不同尋常的感覺讓他很陌生。
餘戈看了她少時,“我以為你膽子很大。”
他不是在調侃她。
徐依童略微納悶:“為什麼?”
“剛剛挺大的。”像解釋,又像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