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夫人頓時嚇了一跳。
上回失手打了寶玉後腦,導致寶玉將養了數日,如今方才好轉,莫非賈政又來尋寶玉的晦氣了?
王夫人連忙看向寶玉,便見寶玉神色先是茫然,繼而抖若篩糠。
王夫人急切道“我的兒,你如何又惹惱了老爺?”
“我,我……”
賈母板著臉道“且讓他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逼我回金陵!”
說話間賈政怒氣衝衝昂首闊步入內,先瞥了一眼寶玉,抬手一指“孽障,看你做下的好事!”
賈母趕忙摟住寶玉“老爺沒事兒嚇唬寶玉作甚?”
“母親!”賈政見過禮便道“這畜生在儉哥兒園子裡挑唆、調戲儉哥兒妾室,將咱們家的臉麵都丟儘了!”
“啊?”
賈母驚呼一聲,見懷中寶玉畏畏縮縮,心道此事八成是真的了。她卻不好問賈政,連忙看向李紈“珠哥兒媳婦,可有此事?”
李紈便歎息道“老太太,寶兄弟此番的確極為無禮!”
李紈心下本就惱怒,說話卻不偏不倚,隻將過往種種說將出來。待聽得寶玉追到人家內宅前,非要扯著傅秋芳說話兒,偏生還要避開李惟儉……莫說是賈母,便是王夫人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邢夫人察言觀色,見老太太與王夫人不開口,便笑著道“哎,寶玉這回可是辦差了事兒。你便是喜歡儉哥兒的妾室,也不好當著人家的麵兒勾搭啊。這讓外頭人如何看咱們家?”
賈政愈發惱火,道“這孽障愈發不知所謂,母親,若再不管束,咱們家的名聲便要敗壞在這孽障手上了!”
賈母便道“你要管教,誰攔著了?隻有一樣,可不許再打寶玉!”
賈政惱火至極,不許打?他爹自小便將他打到打的,賈政自然有樣學樣,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如何管束?
王夫人也顧不得細究落水之事,趕忙勸阻道“老爺,許是沒那般嚴重。寶玉,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我——”寶玉本就百口莫辯,又見了賈政,嚇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兒,一時間哪裡說得清楚?支支吾吾半晌,愣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賈政見此,便以為趙姨娘所說果然不假,氣得抬腳就要上前。
“你要作甚!”
“母親!”
賈母摟著寶玉道“罷罷罷,老爺怕是容不下我跟寶玉了,明兒我就帶著寶玉回金陵,免得礙了老爺的眼!”
此話一處,賈政連忙請罪。因著這會子鶯鶯燕燕儘數在場,賈母也不好讓賈政沒臉子,隻道‘今兒乏了,有事兒明兒再說’,隨即趕了眾人,獨留下寶玉問話。
邢夫人心下可惜,一是可惜寶玉沒死;二是可惜賈赦沒在場,如若不然,夫婦二人定然趁機勸王夫人全心教導寶玉。如此,掌家的差事豈非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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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園。
此時夜色已深,嚴奉楨打著哈欠,借著燭光仔細觀量。便見李惟儉將最後一個閥門安裝上,一架與紐可門全然不同的蒸汽機便呈現在眼前。
二公子上前探手瞧了瞧,鐺鐺回響。說道“古怪,瞧著跟紐可門全然不同啊。”
李惟儉擦著手上的油漬道“總要有些進步才是,不然我造它乾什麼?”
這精銅打造的蒸汽機,鍋爐連著氣缸,那鍋爐封閉起來,不似紐可門那般外置火源。其後又有滑閥、活塞、連杆、曲柄、飛輪、偏心輪,瞧著怪模怪樣。
嚴奉楨最愛機械,這怪模怪樣落在其眼中,偏生充滿了美感。
二公子迫不及待道“咱們這就燒火?”
李惟儉頷首,隨即想起了什麼,又搖了搖頭“今兒天晚了,還是明兒再說吧。”
“多點了蠟燭就是,為何要等到明兒?”
李惟儉雙手一攤,道“忘了買煤了。”
“有柴火也是一樣。”
李惟儉大搖其頭,說道“熱值差不少,爐灶也小,還是等明兒買了白煤來再說吧。”
嚴奉楨咬牙蹙眉,好不容易組裝好了,還要等到明兒才能試?姥姥!他嚴二公子就不是個有耐性的,哪裡等得了?
嚴奉楨推了推眼鏡,虛指李惟儉“白煤是吧?你且等著!”
說罷轉身而出,任憑李惟儉如何叫也不停步。轉眼到得園子門前,尋了小廝,騎著馬就往山下跑。
李惟儉暗自思忖,嚴奉楨不會跑去西山煤礦吧?這也太急性子了!
過得小半個時辰,嚴奉楨打馬回返,身後還綴著一輛拉煤的板車。
李惟儉納罕道“景文兄,這煤從哪兒弄來的?”
嚴奉楨嘿然道“下頭就是義忠老親王的彆院,我去叫門,總要給我爹一個臉麵。這不,一車白煤,夠用了吧?”
原來山下那一大片園林是義忠老親王的啊。
“夠了。”
也不用多,丁家兄弟裝了兩筐白煤提著入致遠堂。注水,起鍋爐,過得一盞茶光景,內中水汽沸騰。李惟儉盯著水銀氣壓儀,見大略有兩個大氣壓,當即擰動閥門……
嚴奉楨瞪大了眼睛仔細觀量著,半晌也沒見有什麼動靜。
“複生,你這機械不靠譜啊?”
“新機械,許是不太潤滑。”李惟儉行到飛輪前抬手略略轉動,繼而那飛輪越轉越快,愈來愈平穩。
致遠堂內白霧彌漫,轉眼好似仙境一般。嚴奉楨摘了眼鏡擦拭水霧,言不由衷道“也就那麼回事兒。”
李惟儉心緒大好之下,笑罵道“你知道個屁!這是什麼?這是新時代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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