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正文卷第二百一十四章鐵檻寺樂亭。
高爐與煉焦爐高聳,黑煙直衝天際。那徐家寨上下二百餘戶儘數被遷往了遼東,內府與工部給的征地銀子自是足足的,可官府允諾分配的良田就兩說了。
不過徐家寨百姓還是扶老攜幼,趕著驢車興高采烈去了遼東。略略點算,每家每戶大抵都得了四十兩銀子,土裡刨食一年到頭才幾個銀錢?便是官府不給發配良田,靠著這些銀子去了遼東,蓋屋造房、開墾生地,有個三五年就是富庶之家。
一座近四丈高的高爐業已封頂,另兩座也建了一半,周遭滿是窩棚,上千勞工、數百匠人將灤河口左近忙作一團。
方才擴建了的碼頭上,往來船隻不斷。因著澗河航道不如灤河,因是須得用小船將煤炭運到渤海,再轉了海船運到此地。那鐵礦就簡單多了,礦脈便在灤河邊兒上,挖掘出來丟上船,順流而下小半日光景便能送抵。
高爐左近熱火朝天,好似個大工地,樂亭左近被征發了徭役的百姓,肩扛、車推,將煤渣碎石堆砌灘塗上,留待後續修葺成海塘;鐵廠四下無數房屋建造起來,約莫著臘月前總能造好。
那唯一建好的高爐火光衝天,蒸汽機帶動傳送帶,不停地將焦炭、鐵料等投入其中。
兩名內府主事與一名工部員外郎交涉半晌,那員外郎方道:“了不得啊,李財神果然名不虛傳。”
這高爐近四丈高,一日能開四爐,連綿不絕,算算每日得生鐵八萬斤!且拋費極低!
遵化鐵廠,要煉出一斤生鐵,總要二十斤煤。這新造的鐵廠,不過略微增加了些設備,算算一斤生鐵不過拋費六斤煤。比照過往,這點兒拋費簡直不值一提!
便是如此,李郎中依舊不滿意,隻道那勞什子加熱室加熱的空氣溫度太低,煤氣白白浪費了,匠人也不太熟練。前二者員外郎沒問,單隻匠人一項,倘若熟練了,日產十萬斤生鐵不成問題!
新高爐如此能為,遠超所有人設想,因是急得工部與內府大小官佐連連往京師送信求助,澗河、灤河所需船隻不足,請儘快調撥船隻運送鐵料、煤炭,不然根本就供不上高爐每日消耗。
單隻是一座高爐,就日產生鐵八萬斤,一年三百六十日,隻這一座高爐就能產鐵兩千萬斤有餘。若另兩座再建起來,旁的地方不好說,這京師左近生鐵得跌成白菜價。
饒是如此,人家李財神還不滿足,聽聞好似還有後續一係列的手筆,還要造個煉鋼爐,說是鐵水出爐直接進煉鋼爐,轉眼就能成鋼。
工部員外郎李鼎玉唏噓半晌,四下聚攏過來的十幾名實學舉子嗅著空氣中略顯刺鼻的硫磺味兒,更是對李惟儉仰慕不已。
以實學造物封爵,李惟儉如今可是這幫實學舉人的榜樣。誰不想也如李財神一般,隻憑著實學本事就搏出個封妻蔭子來?
忽而有人問道:“今日怎地不見李郎中?”
李鼎玉便道:“李郎中早前打發人知會過,說是昨兒夜裡偶感風寒,這會子身子不甚爽利,今兒就不來了。”
那人緊忙頷首道:“李郎中這月餘親力親為,的確太過操勞了。李副郎,郎中大人怕是不日便要返京了吧?”
那李鼎玉笑道:“也就這一二日便要回返,那煉鋼爐還需李郎中督造,旁人不明就裡,便是依著葫蘆畫瓢,隻怕也不知其所以然啊。”
說話間李鼎玉目光瞥向遠處一處小院,那是新近方才完工的宅院。
刻下宅院外有人快步而來,卻是丁如鬆提了個包袱進了小院兒,略略隔窗往內中瞥了一眼,但見紗幕後人影攢動,丁如鬆頓時停在門前,低聲招呼道:“老爺,家中送來了一件兒大氅,說是傅姨娘方才給老爺縫製的。”
內中窸窸窣窣,繼而傳來李惟儉的聲音:“知道了。”
丁如鬆硬著頭皮道:“來人還送來了口信兒,說是九月初三林鹽司沒了。”
內中窸窸窣窣,又是好半晌沒應聲。過得須臾,門開了一條縫隙,素白的手抓了包袱進去,霎時間就關了門。
就聽李惟儉自內中說道:“與李副郎、兩位主事言語一聲,本官今晚在樂亭城中設宴,明日啟程返京。”
“是。”丁如鬆如蒙大赦,緊忙快步而去。
內中熏籠煙氣嫋嫋,將冰片的香氣逸散得滿室皆香。李惟儉敞著懷靠坐床榻上,略略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汗珠,隨即蹙起眉頭來。那裹了被子的碧桐快步回返,踢落鞋子,被子展開旋即便將李惟儉半身籠罩。
方才伺候了幾下便被李惟儉止住:“罷了,老爺我這會子興致沒了,你自去擦洗吧。”
碧桐極為乖順地應了一聲,眼見李惟儉的不悅並非衝著自己,這才窸窸窣窣穿了衣裳,去到外間擦拭。
李惟儉心下胡亂思忖,得知林如海四旬,按說名分早已定下,他理應悲傷,奈何林如海沉屙綿延,熬了足足小一年光景方才故去。這會子李惟儉早有準備,倒並不如何悲傷,隻是歎息之餘,心下極為擔憂黛玉。
也不知那小小的人兒可曾吃得下、睡得著,更不知失恃失怙之後,黛玉心中又是如何悲傷。
奈何刻下鞭長莫及,隻能指望晴雯、香菱與琇瑩能好生照料了黛玉,全須全尾的送回京師。如此,他李惟儉方才好出手照拂。
腳步聲漸近,卻是擦拭過的碧桐返身回來,伺候著李惟儉穿了衣裳。麵前的西夷女子,本就是給中東王爺們馴養的白奴,心下並無廉恥,床笫之間極儘風情。
因是一個有意,一個有欲,到達此地不多久便成就了好事。事後李惟儉還試圖與碧桐說說心裡話,奈何這西夷女子對他隻有諂媚、敬畏,或許還有欲?讓做什麼便做什麼,那探尋床笫奧妙的勁頭兒比李惟儉還足!真真兒是三那什麼七那啥!
總之交心、談情之類的全然是奢望,在碧桐身上是甭琢磨了……她連官話都說得勉強,更遑論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