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視其為主,為依仗;反過來他視碧桐為尤物,不過如此而已。琢磨明白的李惟儉不禁感歎,難怪這年月大戶人家從不將姬妾當人看,不過是一會說話的玩物,又哪裡值得浪費心思?
似他這般兩世為人,沿襲了前世不少觀念,處處體貼照應的,反倒是極少數。因是想到寶玉,能和聲細氣與丫鬟往來,極少頤指氣使,這位寶二爺倒真真兒是異類。
不過他依舊是個廢物!
舒展身形,任憑碧桐伺候著穿戴齊整,碧桐抬眼瞥了眼,低聲道:“老爺是累了嗎?”
“嗯。”李惟儉含糊應著。
碧桐便道:“那過會子我在車上伺候老爺一遭如何?”
“嗯?”李惟儉看著碧桐麵上全是小意,禁不住笑著挑了挑其下頜,笑道:“也好。時辰不早,咱們這就去城裡。”
其後丁家兄弟趕了車架來,內府打發了二十餘護衛騎馬伴行,一行人等浩浩蕩蕩去往城裡。這樂亭不過區區縣城,地處偏遠,並不如何繁華。
是日李惟儉包下酒樓,好生與內府、工部官佐宴飲了一番。此時李惟儉盛名在外,樂亭地方官吏無不心生向往,唯獨縣令走通了門路方才入得酒樓。
李惟儉喝得熏熏然,當日便留宿樂亭城中,轉天辭彆一乾內府、工部官員,啟程回返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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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行夜宿,不過兩日間,一行人等回返京師。此時眼看便要冬月,李惟儉一則思量著督造煉鋼設備須得留在京師,二則寧國府發引近在眼前,他與賈家沾親帶故的,總不好視而不見。
臨近晌午回返自家,紅玉不在家中,傅秋芳緊忙張羅著燒了熱水,伺候著李惟儉沐浴更衣。
小彆月餘光景,二人自然滿是柔情蜜意。傅秋芳許是心下念得緊了,一雙媚絲眼始終離不得李惟儉,一會子說其定然沒吃好,瞧著身形好似瘦了;一會子又說海風太硬,臉頰瞧著都有些皴了。
李惟儉沐浴過,扯著傅秋芳在家中閒坐,傅秋芳便將這月餘的大事小情一一說了。家中不過是些雞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兒。
倒是外間,曹允升等財主三日一問,恨不得追到樂亭逼問李惟儉所辦鐵務要不要募資。雖說先前李惟儉要辦鐵務,不少東家都心下腹誹,可人的名樹的影,如今李財神便是金字招牌。
尋常人辦鐵廠不過是鐵廠,李惟儉要辦鐵務,誰敢保不會是下一個水泥務?
京師距樂亭快馬一日便到,那新造高爐日產八萬斤生鐵得消息這會子怕是早就傳遍京師了。八萬斤啊,這還隻是一個高爐,待另外兩個立起來,便是年產億斤也沒準!
這幫財主都是眼明手快之輩,有的一門心思要入股,更有不少人暗戳戳投辦了廠子,打算造鐵製日常用具。
因著地利,樂亭鐵務出產的生鐵成本還不足其他地方所產的三成,便是鐵務半價往外發賣,這幫東家加工後鋪往大江南北也有賺頭。靠著低價優勢,不消一二年便能將京師乃至沿海各地的鐵廠擠兌倒閉。
“……曹東家昨兒還說呢,若老爺回來了,務必讓老爺賞光,曹東家包下柳泉居為老爺接風洗塵。”
李惟儉笑道:“也好,過幾日聚齊了這些財主,先將風聲放出去。這等事兒內府都是辦熟了的,往後也不用我費心。”
傅秋芳心疼道:“老爺才這般年歲,每日差事不斷,可不好太操勞了,免得往後坐下病根兒。”
李惟儉笑著應承,傅秋芳轉而又說起那暖棚營生來。李惟儉十萬兩銀錢砸進去,那暖棚擴大了七倍,紅玉偶爾過去查看一番,餘下都是來旺在打理。眼見要進冬月,各色果蔬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倒是不曾出岔子。
股東之一的王熙鳳這些時日打理東西二府大小事宜,忙得不可開交。紅玉跟在身邊兒,眼瞧著剛到寧國府,那榮國府的下人就跟了過來;方才回榮國府,寧國府的婆子又找上門來。
王熙鳳忙得腳打後腦勺,偏生樂在此中,半點偷安推諉也無,事無巨細一一料理,惹得兩府上下交口稱讚。
這些時日,先是繕國公誥命亡故,王夫人與邢夫人去打祭送殯;跟著西寧郡王妃華誕,送壽禮;鎮國公誥命生了長男,預備賀禮;又有胞兄王仁連家眷回南,一麵寫家信稟叩父母並帶往之物;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請醫服藥,看醫生啟帖、症源、藥案等事,亦難儘述。
李惟儉聽到此節,連忙問道:“二姐姐病了?可要緊?”
傅秋芳又不是聾子,李惟儉與迎春的事兒傳得榮國府上下儘知,紅玉雖守口如瓶,可跟隨往來的丫鬟偶爾提及隻言片語的,傅秋芳也能忖度出來。
傅秋芳心下極為不解老爺為何招惹榮國府二姑娘,卻不好問出口,隻道:“二姑娘不過是染了風寒,起初方子有誤,這越是用藥便越咳得厲害。後來二奶奶做主請了張友士,不過兩副藥下去,二姑娘發了汗,這身子就逐漸大愈了。”
李惟儉頷首,這才放下擔憂來,說道:“明兒不去衙門,且歇息一日,下晌我去榮國府瞧瞧。哦,是了,工部副郎李鼎玉介紹了個實學舉人,說此人便是走尋常科舉也能名列皇榜,正要尋個西席的差事以待春闈。
明兒你讓吳海平拿了我的名帖去請一番,正好兒給蘭哥兒做先生了。”
傅秋芳埋怨道:“大姐姐來過兩回,也就是瞧著老爺沒在才沒問出口。老爺這事兒應承了許久,不想這會子方才辦妥。”
李惟儉苦笑道:“這能怪我?好先生,尤其是擅實學的可不好找啊。”
二人說過好一會子話,眼見李惟儉疲倦,傅秋芳便順勢起身去外頭處置家事。過得半晌,點過碧桐細細問了,聽得李惟儉果然給碧桐開了臉,傅秋芳心下略略腹誹,板著臉道:“打明兒起你就跟著我身邊兒,回頭兒挑幾個頭麵兒,算是老爺賞伱的。”
碧桐唯唯應下,不見半點驕狂,傅秋芳略略鬆了口氣,暗忖還好這西夷女子好糊弄,換做大順女子,又不曾讀書識字,說不得便會恃寵而驕、鬨騰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