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正文卷第二百二十五章以身為局李惟儉笑著朝四下拱手,隨即施施然在顏承章身旁落座。小黃門奉上茶水,李惟儉與之略略寒暄便笑道:“顏京兆修橋、鋪路,造福京師萬民,晚輩甫一回京,便聽聞小民稱讚,都道顏京兆實心任事,料想顏京兆高升之日不遠啊。”
顏承章連連搖頭:“老夫都這般年歲,怕是隻能在順天府上盤桓了。不過是散階倒是升了升。”頓了頓,顏承章道:“還是多虧了小友那水泥方子啊,錯非如此,老夫可舍不得滿京師鋪青石板啊。”
京師便是如此,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虧得自太宗李過始,便四下設立公廁以搜集土硝,又有硝吏專管,不然定然跟這會子的西洋各國一般滿城都是屎尿。
李惟儉笑道:“顏京兆,隻是有一事晚輩須得說在頭裡。這水泥鋪地自是好的,可不消三五年就得開裂。若要結實,隻怕要用鋼鐵做筋骨啊。”
顏承章頓時哭笑不得道:“鋼鐵做筋骨?那拋費豈非比青石板還高?”
“不然,去年工部、內府合股辦了樂亭鐵務,料想今年這鐵價就掉下來了吧?”
顏承章頷首道:“這倒是。鐵價跌了三成有餘,隻是還是太貴。”
“不急,再過二三年,說不得還會再跌,到時顏京兆就舍得了。”
顏承章道:“此事老夫任上怕是趕不上了——”話鋒一轉,忽而道:“——老夫心下有一事不明,正巧碰見小友,正好請教一二。”
“哦?顏京兆儘管問來,晚輩定然知無不言。”
顏承章就道:“這水泥混著竹筋能修石塘,料想蓋房砌屋……也能成吧?”
“有何不成?”李惟儉正色道:“若內中以鋼鐵做筋,便是充做大梁都沒問題。”
“果真?”
“晚輩何曾信口開河過?顏京兆若不信,晚輩回頭兒起個新廠房,顏京兆一看便知。”
顏承章笑道:“如此正好,老夫回頭兒便讓人試著用水泥修葺官衙。”
這各地官衙,都是工部在管著。地方官任職,極少有自己修官衙的。聽聞顏承章竟然要修順天府衙門,內中幾個候見的大員紛紛側目,有人便笑道:“顏京兆這是不知如何花銀子了,真真兒讓人豔羨啊。李伯爺不知何時也往山西走一走,表裡山河,彆的不好說,這石灰、煤炭可是管夠。”
顏承章趕忙介紹道:“小友,此為山西巡撫王伯祥。”
李惟儉不敢拿大,趕忙與那中年官員見禮。山西資源豐富,可是路途太遠。如今大順不過三個經濟圈,珠江、蘇鬆、京津,這山西資源若想調動起來,須得與京津經濟圈接軌。
對,就是字麵意義上的接軌,什麼時候把鐵軌修到山西,煤老板也就該發跡了。在此之前,還是先走口外吧。
過得須臾,那山西巡撫王伯祥先行入內覲見,跟著又是顏承章,李惟儉安安穩穩坐在九卿房裡,臨近申正時分才有小黃門引著李惟儉去了東暖閣。
好歹是新晉的二等伯,數遍政和一朝,也隻比戰功赫赫,此番先平定烏斯藏又滅了渤泥國的永泰候嶽鐘琪差一些。
因是聖人略略說過幾句話,便和顏悅色吩咐太監搬了繡墩。當下仔細問了忠勇王境況,確定忠勇王果然好轉,聖人這才放下心事來。
李惟儉不由得暗忖,隻怕聖人心中,這順準大戰,都比不上忠勇王要緊。
此時就聽聖人道:“征戰一載方才回轉,複生不妨多歇歇。”
“是。”
“待下月武備院出缺,複生再主理武備院。”
武備院可是與工部造器坊等重,簡直就是大順兩大軍工衙門,此番李惟儉官職雖不曾升,卻得了這般差事,絕對算得上重用了!
因是李惟儉略略訝異一番,趕忙表忠心道:“微臣謝過聖人信重,微臣定當代聖人打理好武備院。”
許是近來被朝政糾纏得精疲力儘,政和帝麵上極為困倦,因此頷首道:“複生屢有新意,來日打理武備院,有什麼奇思妙想儘管實踐。複生才這般年歲,總要曆練一番,來日方好大用。”
李惟儉頓時謝恩不已。又略略說了些家常,李惟儉便被太監送出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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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返家中,今兒紅玉去照看暖棚還沒回返,傅秋芳許是被廠子賬目絆住了,也不曾歸來。
李惟儉入得儀門,與迎來的碧桐略略說過幾句,忽而隔著玻璃窗瞥見一抹嫽俏停在書房書架前,正捧著一本書冊翻閱。
李惟儉擺手打發了碧桐,乾脆負手進了書房裡。香菱好似沉浸在詩詞瑰麗之中不能自拔,連李惟儉湊近都不曾聽聞。
李惟儉歪頭瞥了眼,卻是他在青海無聊時複述出來的詩詞。再歪頭看向香菱,便見其蹙眉垂淚,哀傷不已。
李惟儉便笑道:“怎地還掉淚珠子了?”
“呀!”香菱唬了一跳,轉頭瞥見是李惟儉,這才捧心長出一口氣,嗔了一嘴:“四爺又嚇唬人。”
李惟儉樂道:“你自己看書走了神兒,偏生又來怪我。”
香菱眨眨眼,又道:“都怪四爺那兩首詞,惹人掉眼淚。”
“哪兩首?”
香菱便道:“采桑子、浣溪沙。”
“是那兩首啊——”李惟儉咂嘴玩味道:“不過是遊戲之作,寫著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