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近前匆匆見禮,李紈急切道:“我方才回來,就聽聞儉哥兒定親了?”
不待李惟儉言說,梁氏便道:“今日小聘。”
李紈訝然道:“誰家的姑娘?”
“保齡侯的侄女。”
李紈反應了須臾,才愈發驚訝道:“湘雲?此事怎地連我也瞞了?”
梁氏哼聲道:“說了又如何?轉頭你又掛了臉,到時誰瞧不出不妥來?”
李紈哭笑不得,忙又問李惟儉:“那林姑娘——”
“並嫡。”
梁氏簡短兩字,李紈又反應了須臾,這才恍然道:“原是如此。”頓了頓又道:“我方才過來前瞧了,老太太有些不高興,大太太愁眉不展,太太倒是沒瞧出什麼來……”
梁氏蹙眉便道:“錯非因著你,儉哥兒何苦與之虛與委蛇?如今你兄弟這般能為,何必瞧賈家人臉色?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為娘總要說伱幾句:倘若你自己個兒不硬氣些,處處指望著你兄弟做主,你兄弟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要被人拿捏了!”
梁氏頓了頓,教訓道:“若你那婆婆果然刁難,大不了破門而出,領著蘭哥兒來投奔你兄弟,到時看賈家還有何臉麵!”
李紈肅然,雖說依舊硬氣不起來,可好歹還是頷首應承下來:“母親,我知道了。”
梁氏恨鐵不成鋼地白了李紈一眼,往內中行了幾步,說道:“儉哥兒婚事定下,我此行也算圓滿。賈家那頭你莫管,待過幾日我登門去說就是了。”
李紈唯唯應下,不敢再多言。心下不禁暗忖,若自己性子如母親一般,料想也不會拖累了儉哥兒吧?
當下梁氏去得後院教女,李惟儉回返房中,就見姬妾幾人正低聲說著湘雲性情。
沒心機的,如晴雯、香菱、琇瑩,嘰嘰喳喳滿是好奇;有心機的,如傅秋芳與紅玉,卻是各有思量。
李惟儉落座便笑問:“說什麼呢?”
內中沒外人,丫鬟早被打發了出去,晴雯便笑道:“四爺,正說著往後誰跟著大姑娘,誰跟著林姑娘呢。”
李惟儉便道:“隨心就好,我又不拘著你們,得意誰就去哪院兒,左右都在府中行走。”
晴雯就道:“史大姑娘雖好,我依舊得意林姑娘。”
香菱也笑著說:“我自是要隨著師父。”
琇瑩卻道:“聽聞史家姑娘性子頗為爽利,我倒是想跟著大姑娘。”
眾人嘰嘰喳喳說起來,李惟儉悄然叫過傅秋芳,拉在一旁道:“你在府中可有妥帖的丫鬟?”
傅秋芳頷首,滿目好奇。
李惟儉便道:“湘雲涉世未深,來日又要去榮國府,隻怕會吃虧……你好生將那丫鬟收攏了,再將身契悄悄送去忠靖侯府,彆的不用多說。”
傅秋芳應下,便道:“倒是有個叫映雪的,方才十三,心思縝密,人也忠義。”
李惟儉擺擺手,哪裡理會這等小事?隻道:“許以重利就是了。”
傅秋芳思量著笑道:“那妾身就看著安置了。正巧映雪隨兄嫂長大,如今兄嫂二人也沒著落,不如收在家中給個差事。”
見李惟儉頷首,傅秋芳緊忙起身去辦。
待晚飯後,晴雯、香菱等各自歸置,傅秋芳便悄然領著映雪到了正房裡。那映雪果然豆蔻年華,薄有幾分姿色。
見了李惟儉,趕忙屈身道福,隨即束手而立。
傅秋芳道:“老爺,映雪新來不過兩月,一直看顧著後院,料想榮國府沒幾人見過。”頓了頓,又看向映雪:“知道如何說?”
映雪忙道:“回姨娘,奴婢是雇請而來,期滿自去,隨後才投入忠靖侯府。”
李惟儉頓時欣慰不已,有傅秋芳這般賢內助在,總是省了不少心思。因是頷首道:“好,用心辦事,往後少不了你的好兒!”
當即又賞了幾枚銀錠,惹得那映雪千恩萬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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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其後幾日李惟儉每日坐衙,午後放回。大伯母梁氏倒是走親訪友的,樂此不疲。
寡嬸劉氏深居簡出,兩個女兒李紋、李綺每日家或讀書,或遊園,不幾日便與傅秋芳、紅玉熟稔起來,於是伯府中時而便有歡聲笑語傳來。
李家如此,那榮國府中又是另一番情形。
賈母眼見李惟儉數日不曾登門,心下便知人家此時並不想與榮國府撕破臉,料想待眾人心下怨氣消弭些許方才會登門。且今時今日,李惟儉再不比從前,又豈是榮國府能輕易開罪的?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與二姑娘的婚事不成,那便就此作罷。
二房裡,老爺賈政萬事不管,太太王夫人很是雀躍了幾日。轉頭聽聞邢夫人下了封口令,不許將此事告知大老爺賈赦,王夫人便轉動心思,琢磨著須得想個法子再激一激那大老爺。若果然再中風,隻怕神仙也難救!
邢夫人心下自有思量,一麵瞞著賈赦,一麵盼著李惟儉登門,如此方才好當麵鑼對麵鼓的講清楚,釣不得金龜婿,總得將那欠賬減免了才是。
東北上小院兒裡,薛蟠每日不著急,也不知廝混著什麼。薛姨媽擔憂了幾日,眼見寶釵果然麵上無恙,便料定寶釵將心思儘數放在的寶玉身上,因是隻午夜夢回長籲短歎了一番,卻不敢在寶釵麵前提及。
按說李惟儉小聘之事傳出,最該傷心的理應是二姑娘迎春,可偏生這會子二姑娘心緒平穩。實則迎春心下早已絕望,隻揪著李惟儉的允諾當做救命稻草。她棉花也似的性子,如今卻犯起了倔,除非李惟儉當麵與其一彆兩寬,否則誰也勸不回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