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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到得下晌,評彈撤下,又換了徽班唱戲。李惟儉不耐看那咿咿呀呀的戲曲,隻讓一眾姑娘來點。
待唱過兩折,賈璉匆匆而來,卻是熏熏然,也不知在何處飲了酒。
賈璉到得近前笑著拱手:“來遲一步,儉兄弟莫要怪罪。實在是馮紫英今日有事相邀,本待過了晌午便回,誰知被他強灌了幾杯。旁的不說,我先自罰三杯。”
李惟儉眼見賈璉這般,哪裡還敢讓他自罰三杯,趕忙上前止住。王熙鳳不知何時行將過來,蹙眉嗔道:“你這般情形,再來三杯隻怕就要醉死過去。”
賈璉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區區三杯又算得了什麼?莫非儉兄弟舍不得家中美酒?”
李惟儉眯眼暗忖,璉二哥自打承嗣之後似乎有些飄了?左右他先前為著大姐姐李紈方才與賈璉、鳳姐二人交好,如今鳳姐因著營生與自己綁定再也分割不開,如此又何必在意賈璉?
因是他便笑道:“我若再攔隻怕璉二哥過後說我小氣,也罷,旁的美酒不好說,這惠泉酒管夠。”
當下命人為賈璉斟酒,賈璉大叫‘爽快’,霎時間連飲了三盞。他此前本就熏熏然,又見了風,此時三盞酒下肚哪裡還遭受得住?頓時腹內翻滾,頭一歪頓時噴吐起來。
王熙鳳見此頓時就惱了:“叫你彆喝偏是不聽!快來人送二爺回家。”又與李惟儉道惱道:“儉兄弟,你二哥也是無心之失,想來方才就喝多了。”
李惟儉笑道:“無妨,命人打掃一番,重新整治一席就是了。”
當下自有丫鬟上來拾掇,又點了香爐驅散酒氣,隨即原樣重新又上了一席。這一場宴席鬨騰到申時末方才散去,傅秋芳等將王熙鳳與三春、黛玉送至角門方才回返。
李惟儉本就不好酒,又因賈璉之故,是以並不曾多飲。夏日天長,眼見太陽還不曾落山,他便去到書房裡寫寫畫畫。
寶琴送過王熙鳳等,先行回返了自家小院。丫鬟小螺去庫房取了零碎物什,回來便道:“姑娘,我瞧著老爺好似又去了書房?”
寶琴思量道:“璉二哥那一吐,連累儉四哥都沒怎麼動筷子。”起身尋了錦盒,打開來摸索出一串錢來,交給小螺道:“你去廚房瞧瞧,看看能不能給儉四哥做一碗豆腐撈,再配上三鮮餡兒的鍋貼。”
小螺應下,起身往廚房去了。過得半晌回返,麵色古怪著又將那一串錢交還了回來。
“沒收錢?”寶琴問道。
小螺搖頭道:“廚房的管事兒說,府中廚房自有定例,除去基本月例又有額外獎賞,算是多勞多得,過後一並從公中走賬。姨娘與姑娘們每月都有定例,若超了便要從月例銀子中扣。”
寶琴讚道:“果然這府中比榮國府強百倍,料想必是傅姐姐的主意?”
小螺笑道:“姑娘這回猜錯了,管事兒的說都是老爺的主意。”
寶琴一雙美目瀅瀅,心下愈發讚賞儉四哥。管中窺豹,能將家中廚房管束的這般細致,操辦起外間大事來方才會詳略得當,無怪外間人都在盛讚儉四哥。
小螺又道:“廚房的說待做好了就給姑娘送過來。”
“嗯。”寶琴應下。
果然,過得兩刻,便有丫鬟提了食盒而來。寶琴接了,沒口子的道了謝,緊忙提了食盒又往書房而去。
眼見到得書房前,便見晴雯自內中出來。兩人迎麵撞見,晴雯瞥了眼寶琴提著的食盒就笑道:“方才給四爺揉捏了一番,正巧四爺說想吃些點心,琴姑娘就送了過來。這食盒裡是什麼?”
“什錦豆腐撈、三鮮鍋貼。”
晴雯讚道:“四爺極得意這兩樣,琴姑娘快去吧。”
寶琴便笑道:“那回頭兒我尋你說話兒。”
二人錯身而過,寶琴提著食盒入內,晴雯走出去一段停步回首觀量了眼,這才習慣性的朝著東路院快步而去。
書房裡,李惟儉蹙眉凝思,他前一世不過是搞冶金機械的,且坐了許多年辦公室,這專業技能若不是因著那一點小愛好,隻怕早就忘光了。如今又涉及各類廠子設備,李惟儉繪將起來頓時頗為艱難。
玻璃珠串成的五彩垂簾響動,繼而一個食盒輕輕放在桌案上,來人乖巧立在一旁,並不曾言語。
李惟儉抬眼才見來的是寶琴,不禁笑道:“妹妹怎麼來了?”
寶琴明媚笑著,一邊自食盒裡將吃食取出來,一邊說道:“我方才見儉四哥並不曾吃喝,就想著許是苦夏吃不下,便讓廚房預備了什錦豆腐撈與三鮮鍋貼,儉四哥嘗嘗合不合口味。”
李惟儉頓時食指大動,笑道:“這兩樣許久不吃了,如今你一提我倒是想的緊。”
寶琴頓時笑顏如花,將筷子、羹匙擺放整齊,道:“既然想的緊,那儉四哥就多吃些。”
那什錦豆腐撈瞧著與京師的豆腐腦相類,卻彆有風味。配著外酥裡嫩的三鮮鍋貼,吃起來果然極為爽口。
隻須臾,那一疊鍋貼便被李惟儉吃了大半。眼見寶琴還立在一旁,李惟儉趕忙道:“妹妹何必站著?家中不用那麼多規矩,自己拉了椅子落座就是。”
寶琴應了,扯了椅子過來落座。李惟儉又問:“妹妹可要嘗嘗?”
寶琴吞了口口水道:“說來也怪,方才酒宴上明明沒少吃,可瞧著儉四哥吃這兩樣,我如今也犯了饞嘴呢。”頓了頓,小心豎起一根手指:“那就吃一個,多了怕會積食。”
李惟儉正要將筷子遞過去,卻見寶琴身子前傾,張開嘴來,還發出‘啊~’的聲響。
李惟儉眨眨眼,麵上忍俊不禁,便夾起一枚鍋貼塞進其嘴裡。寶琴吞在嘴裡,又用小手遮掩了口鼻,輕輕咀嚼一陣,頓時笑道:“果然好吃,也不知家中從何處請來的廚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