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卒微昂著頭,嘴裡叼著一根蘆葦管,蘆葦管另一端伸出水麵一寸高,藏在一片大水草葉子的底下,呼出的氣體和水麵上新鮮的空氣以蘆葦管為通道交替循環。
他整個身體藏在水草下麵的水裡,獵刀深插在河底的沙子裡,兩腿盤著獵刀刀柄,以此固定住身體,一動不動。
張小卒抑不住沾沾自喜,為自己聰明的腦瓜子點了個讚,覺得任誰看到他留在蘆葦叢的痕跡,都會順著痕跡往下遊追去,誰能想到他會潛水逆流而上,所以他斷定紅裙少女幾人這次不可能尋到他。
況且這一次他非但沒有留下逃跑的痕跡,連氣味都被水掩蓋了,所以就算他們帶著最優秀的獵犬,也是無用。
除非他們當中有人有透視眼,能在黑夜裡穿透水麵上厚厚的水草看到潛藏在水裡的他,但這顯然是不肯能的。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一隻大個的“螢火蟲”落在了張小卒頭頂上方一片伸出水麵的水草草葉上,蜷縮在水裡的張小卒全然不知。但張小卒的心卻咯噔一聲懸了起來,因為他聽見岸邊有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他聽得清楚,有兩道腳步聲就停在他藏身的岸邊。
“一定是找不到我的蹤跡,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追了。”張小卒心中告訴自己,強製讓自己鎮定下來。
然而,讓他不解與緊張的是,腳步就停在岸邊不動了,從頭到尾一句交談也沒有,他有心想偷瞄岸上什麼情況,可又不敢,怕暴露了行蹤。
岸上無動靜,張小卒也不敢有動靜,如此僵持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岸上終於有了動靜。又有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張小卒根據腳步聲推斷來的應該是三個人,可讓他心懸的是腳步聲和之前的一樣,停在了他藏身的岸邊。
“主人,人藏在水裡。”
“哦。藏了多久了?”
“奴才們追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躲在水下了,到現在又過去一刻鐘的時間。”
“一動未動?”
“沒。”
“咯咯,很厲害嘛!”
聽著岸上的對話,張小卒一顆心當即涼了,顯然第一次腳步聲停下時他就被發現了,可笑的是他還一直信心滿滿,認定彆人沒有發現他,就好像自己蒙著自己的眼睛站在人家眼皮底下,掩耳盜鈴,像足了傻逼。不是像,壓根就是。
岸上不是旁人,正是紅裙少女一行七人。
張小卒聽到的第一批腳步聲是緊隨戀子螢蟲追來的四個奴隸,他們一路尾隨戀子螢蟲精確地找到了張小卒的藏身地,他們的主人說要親手馴服張小卒,所以他們就沒有“打擾”張小卒,而是站在岸邊等他們的主人過來。
第二批腳步聲便是洗漱一番後才追上來的紅裙少女、戴冠老者和赤麵老者。他們三人得知張小卒竟然在四個奴隸的眼皮底下藏了一刻鐘的時間,全都忍不住放聲大笑。
“咯咯,張大毛,出來吧,彆躲了,本小姐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傻的人。”紅裙少女對著張小卒藏身的位置譏笑道。
張小卒臊得臉頰發燙,不過他可不會乖乖聽話,除非他真是個傻憨憨,他拔出獵刀,身子一擰,在水底翻了個水花,就往河中央的深水區紮去,想故技重施,水遁。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紅裙少女冷哼一聲,衝戴冠老者和赤麵老者欠身道:“勞煩二老請他上岸。”
“我來。”赤麵老者應聲道。
說罷,縱身一躍,如大鵬展翅,掠向河麵。他低嗬一聲,一腳踩在水麵上,隻見流動的水麵竟以他的腳底為中心整個凹了下去,感覺就像一個重物壓在張開的薄膜上,薄膜不堪負重陷了下去。
赤麵老者就這樣麵帶微笑,以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立在水麵上,也不說話。
咕咕——咕咕——
隻見凹陷的水麵突然冒起大量水泡。
張小卒魂飛天外,隻感覺背上突然壓了一座山,把他死死地壓在河底,任他如何掙紮也掙脫不開。山嶽一般的重量把他胸腔裡的氣都擠了出來,河水咕嚕嚕地往他嘴裡直灌。
肚皮快速地脹了起來,胸腔窒息似要爆炸了一般,眼珠子外凸,耳道脹疼,四肢扒著河底的沙石,逐漸沒了力氣,眼前陣陣發黑,張小卒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淹死了。
張小卒好難過,因為他死也想不明白紅裙少女幾人是怎麼追上他的,難道是有專門追人的神奇功夫麼?就像此刻把他定在河底動彈不得的神奇功夫,簡直如變戲法一般神奇。
然而,赤麵老者就像掐指算好一般,就在張小卒快要淹死時收了腳,凹陷的水麵瞬間恢複正常。
張小卒隻覺背上壓力忽然消失,忙手腳並用往水麵扒拉,咕嚕嚕,水還在不停地往嘴裡灌,但身體已經如離弦之箭衝向水麵。
嘩啦!
張小卒如魚躍龍門般竄出水麵,張大嘴巴,恨不得全世界的空氣都灌進他的嘴巴裡,可還未等空氣灌進嘴裡,就聽砰地一聲,被河水撐得鼓脹的肚皮狠狠挨了一下,把肚子裡的水全都搗了出來,他張著嘴巴,噴著水柱摔向岸邊。
砰!
張小卒如死魚一般摔在岸邊的草地上,連滾十餘步方才停下,蜷縮著身體如大蝦一般,他好想好想喘一口氣,可肚子裡的水一股勁一股勁的往外噴,讓他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