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流轉間蘇洄已穿過庭院到了禦書房門前,他稍作駐足,整理儀表,而後邁步跨過門檻。
房間裡蘇翰林正坐在龍案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批閱著奏章,蘇柔站立一旁,邊講著逗蘇翰林開心的趣事,邊給蘇翰林揉捏著肩膀。
二人笑聲不斷,顯然是聊的極為開心。
蘇洄快步上前,給蘇翰林跪身行禮“兒臣叩見父皇。”
“免禮。”蘇翰林衝蘇洄擺了擺手。
“臣弟見過長姐。”蘇洄起身後又向蘇柔施禮。
“天禧拜見太子殿下。”蘇柔同時回禮。
蘇洄盯著蘇柔上下打量一番,發現其身體姿容都保養的極好,除了稍稍富態了一點,不見了少女時期的青澀稚嫩外,這十多年時間幾乎沒有太大變化。
見蘇柔氣色紅潤,目光清澈明亮,想來這些年在夫家生活的還不錯,蘇洄不由得心生喜悅,看著蘇柔說道“十多年不見,長姐依舊光彩照人,讓臣弟心中既安且喜。”
蘇洄打量蘇柔之時,蘇柔亦在打量蘇洄,隻見蘇洄麵色蒼白,眼圈青黑,臉龐消瘦,雙唇乾裂,狼狽至極,不禁訝然。
蘇翰林之前和她說了,皇子公主們正在受饑餓之罰,可她萬萬想不到蘇洄已經被餓成了這般可憐模樣,如若早知道如此情景,她肯定會叮囑張小卒幾人彆都搶光,多少給蘇洄留些吃食。
不過想到父皇既然如此懲罰蘇洄和一眾皇子公主,自然有其道理,蘇柔心中剛剛生起的愧疚之情頓時就散了,反倒是勾起嘴角打趣起蘇洄,忍笑道“太子此番饑苦模樣卻是讓姐姐既憂且慮,難以寬心。”
蘇洄聞言頓時向蘇柔投去幽怨的目光,心說若不是你命人搶奪我的酒菜,本太子現在正大吃大喝痛快著呢,豈會像個餓乞一樣出現在你麵前。
他瞥眼偷瞄了一下蘇翰林,而後目光又回到蘇柔身上,開口直接問道“不知長姐為何要派人搶奪我和眾兄妹救命的吃食,甚至還派人砸了九弟的酒樓,斷了我們的食物來源?九妹和十五弟扛不住饑渴之苦,昨日就已昏厥過去,眼下生命危在旦夕,懇請長姐施以援手,幫幫我們吧。”
蘇洄越說越急,乾裂的嘴角因劇烈張合而裂開,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啊?九妹和十五弟已經昏厥了?!”蘇柔聞言大吃一驚,這才知道事態之嚴重遠超她想象。
她慌忙看向蘇翰林,張嘴就要替蘇洄等人求情,卻被蘇翰林先一步用眼神製止。
蘇翰林從一摞奏折裡抽出最下麵一封,在書桌上啪啪摔打了兩下,而後斜睨蘇洄冷聲問道“你說你長姐搶了你們的飯食,還砸了老九的酒樓,可有證據?若敢信口雌黃汙蔑朕的長公主,即便你是太子,朕也絕不輕饒了你!當然—”
蘇翰林語氣突的一緩,又道“若你有足夠的證據,朕自然會為你做主,解除爾等的禁製也不無可能。”
蘇洄聞言張口欲言,可話到嘴邊又苦笑著咽了回去。
他本想說有人證,他手下的小太監可以證明是蘇柔派人乾的,可轉念一想,單憑小太監的一人之言就要定帝國長公主的罪,非但不可能,反而會讓小太監落一個以下犯上,藐視皇家威嚴的大罪,甚至極可能給其招惹殺身之禍,所以隻得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不用看蘇翰林手裡摔打的奏折,他也知道蘇翰林的用意了。
眼下他扮演是雁城的趙全、張小卒,眾皇子公主就是南境受災嗷嗷待哺的百姓,而搶食砸店的人是水賊,蘇柔便是幕後指使者拓州節度使廣景朔和汝家父子。
他批閱奏折時說張小卒、趙全不能單憑水賊的一麵之詞就定廣景朔和汝家父子的罪,更不該手段凶殘,草菅人命,應該遵循帝國律法,依法行事。
而蘇翰林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想讓皇子公主們吃上飯,他蘇洄就得按照他批閱奏折時說的,依理依據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蘇柔是幕後指使者,否則皇子公主們就接著餓肚子。
蘇洄心中苦笑不已,此時此刻他方才明白張小卒、趙全等人的無奈和著急,南境受災百姓嗷嗷待哺,耽誤一刻不知要餓死多少人,他們哪裡有時間遵循帝國律法按部就班的行事,必須以最強硬的手段用最快的速度找回丟失的糧食物資,否則就是拿南境千萬受災百姓的性命當兒戲。
蘇洄知道他錯了,可是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又或是想挑戰一下蘇翰林的權威,他咬了咬牙沒有認錯,而是看著蘇翰林毅然說道“想必作惡的賊人尚未逃出帝都,隻要兒臣派人將其捉拿歸案,此事便有了論斷。”
“嗬—”蘇翰林嗤鼻冷笑,朝蘇洄擺擺手,道“捉去吧。”
“兒臣告退!”蘇翰林的冷笑進一步刺激到蘇洄的傲氣,告一聲退,折身便走。
他誓要捉住賊人給蘇翰林瞧瞧,不僅要捉住,還要以極快的速度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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