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二位皆是通透明達之人,不至於為了一個稱呼與些許俗物,便如此矯情作態,現在看來,也許是我錯了。”
洛蕭到底年輕,臉已經徹底紅了。他看了看滿心不以為然的洛昭,低聲道:
“之前是我想左了。但無論如何,這份禮都太過貴重。您與阿姊新婚,雖則已然出仕,但也處處都需用錢,所以這間鋪子,還是收回去的好。”
那匣中所藏之物,正是位於西京東市後街之上,一家古玩店“知本齋”的契書。
洛蕭昨日,已去知本齋實地看了一回,見那店鋪上下兩層,自外而內,皆是以上佳的紫檀木搭建雕琢,富貴之氣沛然充盈,內中所售之物更是少見的珍稀書畫擺件,門前更是車水馬龍,進出之人各個衣飾華貴,一日流水少說也得有個百金千金。
若非契書就在他手裡,他完全想不到,這間店鋪背後的主人,便是襄侯虞楚,更想不到,他竟會將這間有錢也買不到的旺鋪,轉贈給自己。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他不小心,拿錯了。
襄侯的經濟狀況顯然不算好,僅從局促且樸素的襄侯府第就能看得出來,所以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受此厚賜,而若是對方真的拿錯了,他更是得及時退還。
墨公子淡然一笑,擺擺手,示意他與洛昭坐下去,再開口時,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聽說陛下前日,已經行了拜師禮,與你和顧棠以師兄弟相稱?”
洛蕭大驚,騰地站了起來:“此事隱秘,當時在場之人均得了陛下的封口令,襄侯是如何得知的?”
墨公子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阿蕭又喚錯了,是姊夫。”
“那就請姊夫示下,你是從何處知曉此事的?”洛蕭滿臉驚疑。
墨公子慢悠悠地提起了麵前的茶盞,送到唇邊微微一泯,方才開口道:“你的養氣功夫,還得跟段師好好學學啊。”
“段師?”洛蕭抖著唇,伸手指向墨公子:“你,你怎麼能這般稱呼段先生,難不成,你跟他老人家”
“怎麼,段師還沒跟你說過,我早先也曾在他門下受教,真要論起來,你跟顧棠,都該稱我一聲大師兄。”
洛蕭望著上首的墨公子,瞳孔急劇收縮,腦海中記憶如走馬燈一般旋轉,很多先前沒有在意過的細節,都慢慢地浮現了出來。
“先生,前慶史中,關於慶衍宗的身世,就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說是慶襄宗的親生子,一說是權臣高炳獻已孕侍女於襄宗,暗指其實為高炳血脈——若是正史與野史有所差彆也就罷了,可明明是同一本書,為何還會有差彆?”
“蕭兒你問得很好。史筆雖如刀,但秉筆的卻是人。他們不可能事事親曆,隻能通過前人記述總結成書——前人便有兩說,修史之人又能如何呢?”
“可是先生,這也太不嚴肅了。編撰前慶史的可是文史公啊,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嗬嗬嗬,你還是太過年輕。文史公已算是端方嚴謹之人,自他之後,修史者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存私心的有之,從上命者有之,又或者,直接成了帝王喉舌,你看到的那些,隻是有心人想要讓你看到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