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犯提及過崔浩,是元刺史邀崔暹來府衙一趟的原因。
元誌講述:“這名重犯是四月中旬抓進來的,據他交待,他腿上的傷是二月初十夜晚,在秉芳花肆對麵巷子裡被人放冷箭所射。他應是秉芳花肆最大的消息買家,所以秉芳被查封前,提前安排好了他那條諜信的接應時間、地點。”
崔暹和犯人同時反駁:“他(我)不是最大買家!”
又同時道:“我(他)才是。”
犯人聽見崔暹就這麼招了,愣住,瞧完對方瞧元刺史,忽然就全明白了。
“啊——”他心裡憋屈到極致,跟獸嚎似的哭:“聶照你個蠢貨,你最大的買家是朝廷的人,我被你連累得好苦,啊——啊——嗝。”他看見最擅施酷刑的獄吏出現在牢門口,頓時收斂咆哮,滿臉出奇得平靜。
此吏從頭發上刮刮鐵針,就這麼倚著門框縫鞠囊,眼皮都不抬,細聲細氣吩咐:“官長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彆鬼哭狼嚎的。”
犯人老實得跟剛才仿若兩人:“是。”
元刺史問:“崔浩有子嗣逃過那場劫難的事,聶照是怎麼給你透露的?”
犯人:“聶照平時嘴挺嚴的,跟我真就提了一句,真沒細說。那時正好是穆泰反叛事敗,秉芳的主家元丕一家要麼被叛斬,要麼被罰為庶民,聶照預感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才在我請他去樂閣時飲醉,提到了許多消息買賣還欠著,提到了太平真君十一年被夷族的崔浩的名字。”
崔暹問:“你是從哪見過我的?”
“是巧合!真是巧合!穆泰死了,可他那些親族勢力還在,逼著我留在平城打探是誰活捉的穆泰,那群混蛋!隻交待我任務,根本不管我沒處去,我整日東躲西藏討飯過日子,很是淒慘哪。”
獄吏咳嗽一聲。
“哦哦,我知道,不敢廢話了。有一天我聽說皇舅寺五級浮屠塔供有五色舍利,都說那寶貝能改人命途,我就想偷……偷上去看看,舍利沒偷、沒那個偷看到,看到你和聶照上來浮屠塔裡。不過我隻聽到聶照拍你馬屁了,誇你是秉芳最大的買家,你們當時沒說過什麼隱秘事情。”
崔暹自身未入仕,但崔族不少家境貧窮的後輩能結交朝臣,依附上各方勢力,都少不了崔暹在背後的支持。所以崔暹確實是秉芳的大買家,買的是朝臣嗜好,貴婦喜好。
穆泰、元隆等逆賊伏誅後,平城保守派的勢力更成一盤散沙,崔暹在新刺史上任前,為了保崔學館平安,不得不和聶照增加走動,頻繁買平城內鮮卑權貴的消息。
同樣,想保全秉芳的聶照以為和崔暹互執把柄,沒想到元誌一來平城上任,崔暹就把他所知的秉芳秘密,作為投誠之禮獻了出去。
因此二月初十那晚牛郎君截獲的密信,第一個消息“出賣秉芳”的人,正是崔學館的館長崔暹。
確定此犯對崔浩之事了解得不多後,元刺史和崔暹出來地牢,去府衙後院,苟主簿親自在旁邊煮泉水,他擅烹恒山老道茶,香氣很快飄進亭子。
元刺史把之前趙芷抄寫的密信內容給崔暹看,試探著問:“崔公真有後人在平城?”
“是。崔公有大誌向,但也深知越是有才能,越會被當時以恒農王奚斤為首的宗王忌恨,怎能不早為之所?那個孩子從出生,到送遠,崔公狠著心腸,沒看望一眼!唉——”
崔暹頓一下,咽下哽咽,繼續說道:“崔翁,是崔公當年救的一宦官,那場劫難後,他將自己改姓崔。我全當養著一閒人吧,真是不知他從哪裡、何時得知的崔公有後人,後來聶照跟我說有我學館之人通過秉芳買崔浩後人的消息,我才知曉。”
元刺史:“聶照臨死前,說他把崔翁要買的消息送出去了。”
“對。是兩盆相同土質的‘不活’蘭草,一盆給了崔翁,一盆給了崔公的後人,不過解析此暗語內容的密信,被我截了。”
“崔公的後人,現在年紀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