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沒接話。
尉茂:“我想得不全麵?容我想想……半個月前你和奚驕他們去吏部尚書府,遇到了同去拜謁郭尚書的李彪,他當時單獨看你,目光不善,很可能聽說過你。”
“他從哪聽說的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你有敵意,而且不屑隱藏。曾為朝中重臣,連情緒都毫不顧忌外顯了,可見李彪是因為仕途屢屢受阻,氣憤到了失去理智的邊緣。”
尉窈目露讚許。
在郭府被陌生老者瞥以憎惡眼神後,她慎重對待,沒有隻等奚驕的消息,她把老者的相貌、氣度描述給阿母,同時讓尉茂一起幫忙打聽,三方消息相集,斷定老者是李彪,再由阿父推算出對方去郭尚書府,是為了替子求官,並且一定沒求成!
尉茂邊思考,邊繼續說:“李彪恢複不了官職,他兒郎李誌也默默無聞,這父子倆的挫敗想必不是他們自願的,嗬嗬。”
“那麼咱們大膽推測,李彪一族想靠男子恢複昔日榮耀,已經不可能了,但他們仍不算走投無路。李女郎的名氣陵風而起,就是她父親李彪謀劃的,目的是宣揚小女郎年幼已熟誦經傳,她要憑借才學,仿效……我想起來了!”
遇事還真得細細思索,尉茂興奮告知尉窈:“前國子祭酒陽尼,出身無終陽氏,當時與李彪齊名。陽尼因為犯事被免官,但他的妻子高氏文才出眾,不但沒受牽連,還被先帝征召進宮擔任高階女官。這種從宮外直接選拔高階女官的詔令既然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所以李彪謀劃的,不是讓李女郎仿效你,他們是仿效高女官!”
尉窈這才點頭,感歎:“薑還是老的辣啊。借勢而上,借兩次!當李女郎的才學聞名洛陽,自然有李彪結好的朝官舉薦她進長秋寺,有頓丘李氏的出身,就算達不到高女官的程度,品階也低不了。”
“窈窈,你不需為出身憂愁,等義父來洛陽,我就……”
尉窈搖頭,製止他說下去:“後宮可不是鴻池,而是表麵都不平靜的海,進去是本事,能活、能步步登高,才是真本事!我不和任何女郎拚進宮的手段,因為我自己有本事進,將來要拚的……嘻,將來再說。”
她調皮一笑,朝江中一船搖手:“阿父,阿母——,我們在這。”
許是白天坐船坐久了,尉茂夜裡做夢,夢見自己仿佛飄在船上似的左搖右晃,晃得惡心欲嘔。
關鍵夢境裡,他是閉著眼的,努力想睜開看看是什麼夢,怎麼都睜不開,還聽見周圍許多人在哭、在喊他。
“茂兒,茂兒啊,我的茂兒。”
好吵!夢裡的尉茂好似和牛鬼蛇神拉扯,終於睜開眼,然後被一陌生婦人抱進懷。
這叫什麼事?他掙脫對方的時候,發現自己小細胳膊、小手掌的,分明是四、五歲孩童的身形。
確定了,他是在做夢。
“讓阿母好好看看。”婦人仍難過著,回頭和一年輕郎君哭訴:“茂兒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被嚇掉魂了?”
尉茂尋思:我知道你想讓我叫你阿母,可你不是我阿母,我叫不出來啊。
年輕郎君剛坐到床邊又站起來,圍在此的奴仆齊齊避讓,連婦人也騰出位置,讓給才過來的這位四十餘歲的短須郎君。
老天!短須郎君長得怎麼……這麼像尉景?!
尉茂伸手想扯扯對方的胡須,被輕捉住手。這中年郎君一笑,更似尉景的呆樣子!
“茂兒嚇住了?不怕,讓大父抱抱。以後咱們再也不坐船了,不怕、不怕。”
尉茂推搡對方,暗罵:大父你個頭!在夢裡長我兩輩,你滾開吧!
但他渾身無力,推搡和撓癢差不多。
反正是做夢,尉茂揪住中年尉景兩根胡須,揪得對方嘴皮子都變形了,質問:“為什麼給我取名為‘茂’?說,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