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涵這種人,被叫作“齊諧客”。
“齊諧”二字來自古時的一本誌怪書籍《齊諧》。所謂“齊諧客”,便是受人指使後,編撰各種怪異或詼諧的故事在民間散布,然後達到賞金人的目的。
商人與崔涵分彆後,慢悠閒逛,逛到“平城羊館”對麵後等待,看清飯後出食肆的高顯一行人裡都有誰,這才去任城王府經營的寶器坊,向早等在此的謀士張普惠回稟。
“奉承在高顯左右的有二人,一個是奉車都尉趙邕,另個是侍中甄琛的父親甄凝,其餘紈絝,應都是四處依附的庶族子弟,其中有三人,屬下曾在廣平王府的錄事參軍身邊見到過。”
這個商人姓劉,主要經營酒肆和寶器坊。劉商人是任城王府特意培養的,任務是利用商賈身份出入官員府第,結交大臣府署的各級佐官與佐吏。
張普惠回到任城王府後,得知濟南公主與高猛的事成了,笑著瞄一眼隔壁廣陵王府的方向,誇讚道“這種事,也就羽王能這麼順利地促成。”
任城王“高猛這邊基本定局,高肇缺乏手段,不知控製住輿論,估計這會兒周圍裡坊都傳遍了。唉——”
張普惠疑惑“王在歎息?”
“我在歎人算不如天算,解決了高猛,又打聽出高肇是個鰥夫。”
“啊?糟了!”
任城王“你也想到了……元貞君。”
陳留長公主元貞君因夫君王肅病死,再次守寡,元貞君可比長樂公主元瑛有手段,皇帝若把這位長公主與高家利益綁在一起,那高肇必能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進參台鼎!
任城王“高肇的事再議,先說高顯。甄凝奉承高顯,肯定是侍中甄琛的主意。”
張普惠“明白了,我知道甄琛有個弟弟叫甄僧林,看來甄家是想通過討好高顯的辦法,給甄僧林也謀個官職。”
至於另個討好高顯的趙邕,此人能起依附高顯的心思,是任城王授意郎衛張龍子在羽林兵營裡炫耀高家,故意讓趙邕聽到的。
趙邕的職責是給皇帝駕車輿,原先趙修活著時,趙邕為了升遷竭力巴結對方,結果白費心思,趙修無緣無故“失蹤”了!
任城王推測道“高顯聽了崔涵講述的誌怪奇事,就算他沒有卜筮的想法,趙邕為了自己的前途,也會主動提起他與崇玄署的仙人博士相識。”
趙普惠接著此話說“認識歸認識,趙邕可請不動仙人博士,但是他打著澄城公的名義,仙人博士自然不敢不給高顯卜筮。”
仙人博士姓趙名暄,沒進入崇玄署之前就是任城王的人,自從先帝駕崩後,現在的皇帝元恪幾乎不召見趙暄,京中權貴見風使舵,似卜筮吉凶這麼重要的事,都紛紛去求崇虛寺的天師,日子一久,趙暄連鐘律郎遊雙鳳的名頭都不及了。
所以任城王算計高顯,還有重新把趙暄推回朝堂的目的。
可世事正如任城王感歎的,人算不如天算,平城羊館裡廝役的那一聲嗤笑,讓高顯起了疑心,非但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趙暄,還導致趙暄被迫離開朝堂。
話分兩處。
傍晚高顯返回住宅的時候,尉窈提前他一步來了,正避著他和高肇商量什麼。
雖然他才歸家,尉窈來時即便想和他商量高猛與濟南公主的事也找不著他,但高顯就是這麼認為的!他認為尉窈是被皇帝派來的,皇帝隻看重高肇,無視他這個季舅。
高顯萬想不到,尉窈跟高肇商量的是遷祖墳之事。
“給老渤海公還葬之事,平原公思考的如何了?定下一同返鄉的族人了麼?”
高肇把這事忘記了!
頭一天是故意忘的,後幾天盤點宮裡的賞賜,高興到真忘了!
“皇帝催了?”高肇現在不把尉窈當外人,沒有扯謊,直接問道。
尉窈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說“我是怕皇帝催,才提前過來催郡公。”
高肇歎氣“真不是什麼人都能享受富貴的,才歡喜幾天啊,你瞧,就發生今天這樁得罪公主的事,唉,你是沒看見我侄兒那張臉,兩邊臉全被公主抓爛了。還有,公主離開的時候,多少人圍在府外往我宅裡瞧熱鬨啊!丟死人了!”
尉窈勸解“事情已然發生,郡公就彆太憂愁了。外麵的傳言是最不必理睬的,洛陽權貴雲集,哪天都有新奇事,新事蓋舊事,傳著傳著就沒人在意了。”
“當真?”
“放心吧,如果過幾天周圍還有人在傳此事,我就找人編出一、二稀罕事來,再找人煽動散布,為郡公和渤海公解除煩惱。”
高肇感激不已“事情還能這麼辦?哎呀,這可太好了!”
尉窈“我今日來還有件事,勞煩郡公告知高英女郎,我下個月初休沐時,將帶她去北海王府參加高太妃廣邀的‘鶴觴宴’。”
高肇這人還是很好學的,正想詢問什麼叫鶴觴宴?難道洛陽的權貴連仙鶴都吃?
尉窈多巧的心思啊,怎可能等高肇問,她隻緩一口氣,就解釋“鶴觴是洛陽權貴喜飲的酒,有臣子去外地任職時,必攜帶此酒趕往外地,貯存著自飲或贈送同僚、友人。因為此酒價貴,又常被高官從洛陽捎往各地觴飲,形如鶴飛,便被起了‘鶴觴’的雅名。”
她語氣一轉“不過此酒還有個俗名,叫‘騎驢酒’。”
“哈哈,”高肇大樂,說道“我喜歡這個俗名!”
尉窈微笑著道“京中權貴喜在下個月舉辦鶴觴宴,我提前告知郡公這些,是想著或許有人邀郡公赴宴,到時不管他們說雅名還是俗名,郡公就知道其實是同種佳釀。”
“我明白,我明白。”高肇再一次把尉窈當成天底下最好的官,此等小事,她都不厭其煩跟他詳細解釋,生怕他遇到宗王大臣時丟醜被嘲諷。
尉窈臨走的時候和之前一樣,叮囑道“我沒有見到澄城公,勞煩郡公把我講的轉述給澄城公。”
高顯站在小門一角瞅著,等尉窈離開,他現身問兄長“尉女官過來是有何事?”
高肇訓道“還能有啥事?為了公主和阿猛那蠢貨的事唄!你也是,今天跑哪去了,一整天都不見你!我是不是告訴過你,朝廷隨時來宣旨給咱們封官,你倒好……”
高顯耷拉腦袋聽著,實則左耳進、右耳出,積攢的抱怨沉入心底,越積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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