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各碼頭俱已冰封,陸路布滿積雪,除了小股車隊,大隊商隊很難通行。
因此,大量商隊滯留關中,不得離去。
長安乃是京師,人口眾多物價騰貴,生意人要精打細算,留在長安每日裡人吃馬嚼打尖住店,花費太大,便各自離開長安,在關中各縣暫留。
新豐駐留了大量商賈。
此處有渭水過境,碼頭眾多,一旦渭河開化易於通行,便可順流而下,轉入黃河,倒時無論沿永濟渠北上,還是順通濟渠南下,皆是便利。
若是放在往日,縣裡聚集如此多的商隊,店家商鋪怕不是要樂壞了,人多便意味著日常費用增多,如此巨額的日常花銷留在新豐,足夠每一個商鋪都狠狠的賺上一筆,過一個肥年。
然而今年入冬以來連降大雪,河道冰封陸路堵塞,關中地少人多,外麵的糧食運不進來,缺糧便成了頭等大事。
飯都吃不飽,哪裡有心思做生意
當地人吃不飽飯,何況是外地人
故此,新豐雖然大批外地商賈滯留,卻仍舊顯得死氣沉沉,雜亂無章,全無往昔的興盛繁華。
李二陛下從一輛普通馬車上下來,背著手站在渭水河畔,看著麵前這麵高大的石碑,以及不遠處人頭攢動的粥棚,麵沉似水。
李君羨和王德一左一右站在李二陛下身後,緊張的注視著四周情況,一旦發現有任何潛在的危險,便會發出指令,潛伏於四周的“百騎”精銳便會聚攏過來,保護聖駕。
絡繹不絕的百姓扶老攜幼,自城中走出,在粥棚前排起長隊,手裡拿著碗盆,等待領取免費的稀粥。
李二陛下發現每個百姓手裡除了盛粥的碗盆之外,另有一個小小的木牌,卻不知是何物,便低聲問道:“那木牌是何物”
李君羨看了一看,便回話道:“回稟陛下……”
李二陛下擺擺手:“此處不是宮禁,某乃是微服出宮,不必拘泥於禮節,便像尋常人家即可。”
李君羨聞言道:“諾。”
直了直腰,續道:“此物乃是號牌,按戶籍發放,新豐百姓皆可憑此號牌每日免費領取一碗熱粥。若無號牌,便不是本地百姓,不能領粥。”
李二陛下頜首讚道:“此物大妙,如此一來,便可避免多領、冒領,是那岑文叔的手筆隻是未免對於非本地居民過於苛待,失了仁厚之心。”
不過轉瞬一想,便也明白岑文叔的苦衷,一點點不快也自散去。
他是皇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自是不肯見到任何一個百姓忍饑挨餓。
但是岑文叔隻是一地縣令,是新豐百姓的父母官,首要任務隻是維護本地百姓的利益。
大雪封路,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想來新豐雖然在李恪的協助之下獲得不少捐贈,但糧食仍是有限。
身為新豐令,自然不算失職。
李君羨說道:“此物乃是吳王殿下所構想,城內糧食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免費領取,也隻好先緊著當地百姓。這粥棚原本在城內,但是前幾日有地痞生事,搞得城內騷亂,是以才搬來城外。”
李二陛下微微頜首,抬頭看著石碑上的字跡。
孔穎達乃是當世大儒,人品端正。字如其人,亦是方正有矩,極好辨認。
看著石碑上的拓文,李二陛下臉色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