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素來看不上這位持才傲物、桀驁不馴的魏王殿下,此刻聽聞其言語刻薄、用心險惡,愈發不喜,甚至麵色不豫亦未有所收斂,一覽無遺。
李勣緩緩道:“魏王殿下之言有理,人各有誌,誰也奈何不得。但還請諸位殿下明白,此刻陛下仍在危險之中,朝野上下人心震蕩,動輒有滔天之禍,若不想留下一世罵名,還是安分一些的好。”
由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語,已經算是明晃晃的警告了——陛下還沒死呢,你們最好都老實一些,誰跳得歡,誰就死的快。
當然,無論太子亦或晉王,乃至於魏王,都未必將他的警告放在眼中。
還是那句話,天下至尊的皇權麵前,誰也難抵誘惑,縱然九死一生亦要拚力一搏,哪肯放過一絲半點的機會
三位皇子神色各異,但這次都沒有說話。
房俊輕咳一聲,道:“郡王老成持重,思慮周詳,就這麼辦吧。”
以眼下情況來看,李二陛下大抵是未曾留有遺詔的,那麼李承乾便依舊是大唐帝國的儲君。雖然這麼想很是不敬,但事實便是如此,一旦李二陛下昏迷不醒直至殯天,李承乾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即位。
即便之前對於儲位歸屬有過諸多設想,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下局勢實在再好不過,無論對於李承乾亦或整個帝國,都可以將損失減少至最低……
如此,便必須將晉王李治困在這裡,免得出去搞幺蛾子。
蕭瑀眉毛緊蹙,有心反對,讓李治困在宮裡徹底喪失主動,但李孝恭“侍疾”的借口實在不容辯駁,隻得看了李治一眼,微微頷首。
李治也不說話,看上去滿麵憂愁的孝子模樣……
……
回到住處,李治與蕭瑀對坐,一臉擔憂,更多還是不忿:“郡王叔看起來是站在太子那邊啊,虧得父皇對他那般信任,父皇病危之際,卻又置父皇心意於不顧,隻知一味的討好太子,著實可恥!”
就算父皇未曾有遺詔留下,可父皇想要將自己冊立為儲君的意思誰不知道若當真是父皇的忠臣,就應當在父皇暈厥之際擁護父皇的聖意,而不是倒向實力更為強大的太子那邊。
都為了自身利益而已,哪有什麼忠義
河間郡王李孝恭尚且如此,其餘宗室諸王之立場必然大同小異,最起碼在人心所向這一點上,相比太子便落了下風。
可誰讓父皇未曾來得及易儲,時至今日太子依舊是名正言順的國之儲君呢……
蕭瑀卻並不這麼認為,他跪坐在李治對麵,抬手給李治斟茶,低聲道:“未必如殿下想的這樣,河間郡王乃是宗室領袖,此等危急之時代表著整個宗室的意誌,穩定朝政必然是首要之務,他可不僅將殿下禁足於此,太子不也同樣留在宮中最為重要是陛下現在僅隻是病危,他最怕殿下與太子因為爭儲而爆發出戰爭導致局麵一發而不可收拾,因為一旦陛下蘇醒,他的責任無法推卸。但等到父皇當真有什麼不忍言之事,那時候他未必是這個態度。”
滿朝文武,對陛下之敬畏早已深入骨髓,絕不會因為陛下病重暈厥而減弱半分,隻要陛下尚有一口氣在,無人敢僭越一寸一毫,唯有等到陛下殯天,那時候才會各見真容。
諸如李孝恭、李勣、程咬金之流,浸淫朝堂多年且生性嚴禁,這個時候是很難看出他們到底如何立場的……
李治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略有振奮:“右侯衛已經於春明門外集結,想必此舉定會引起十六位其餘部隊心思浮動,一旦父皇病重不治,這些人豈能不擇選站隊隻要吾等能夠先聲奪人,不僅中立者紛紛響應,便是東宮屬下亦會有人改換門庭!”
至於宿衛長安的程咬金,晉王府的幕僚們從未將其當作爭儲路上的絆腳石,蓋因程咬金能為了自身之利益與山東世家分道揚鑣,足見其本性自私,什麼名分大義在他眼中皆是徒然,如何確保甚至擴大自身利益才最為重要。
所以即便爆發爭儲之戰,程咬金也隻會順水推舟、錦上添花,而不是逆勢而為、雪中送炭。
蕭瑀卻沒有那麼樂觀,輕歎一聲道:“十六位各軍之中都有咱們安插的暗子,這些人或許不能陪著殿下一往無前,但隨波逐流還是做得到的。問題在於這些人看似人多勢眾、占儘優勢,可東宮六率由李靖執掌,戰力剽悍、紀律嚴明,更有右屯衛雖然眼下由江夏君王執掌,但上上下下皆乃房俊心腹,緊要之時揭竿而起,也是一大麻煩,咱們這邊未必頂得住。”
此前關隴門閥儘起其掌控之軍隊施行兵諫,聲勢浩大至極,數量更是東宮軍隊的數倍乃至十倍,任誰都覺得東宮毫無勝算。結果數量龐大的關隴軍隊被東宮六率以及右屯衛打得丟盔棄甲、落花流水,不僅一舉斷送了關隴門閥數百年底蘊,甚至連長孫無忌都不得不自戕謝罪。
麵對天下第一名帥的李靖與公然戰力第一的房俊麾下右屯衛,誰敢言必勝